客栈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沉沉睡去,只有我还看着窗外发呆。
一轮圆月爬上窗口,我看着月亮,月亮看着我也看着惠惠子。
她此刻该是在做晚课吧。一身黑衣,衬得小脸愈发苍白,端正盘坐于蒲团之上。纤长十指结印如兰,静静吐纳着天地灵气。
可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一个不慎,可能就会有人送命。我把惠惠那张苍白的小脸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我一般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姑娘,除非她正想着杀我。害怕自己有天也变得像牛掌柜那么没出息。
躺到床上,我先把和无忧见面的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无数个乱七八糟的念头却突然一起涌进脑袋里,惠惠子、无忧、熊可可、火月,琴师……无数张面孔齐刷刷地在我眼前闪过。
我什么也想不下去,无法静下心来。
最后我的脑海里剩下了四个字“一团乱麻”。
我翻身坐起。既然不知从何入手,那便从最简单、最无关紧要之事想起。
信手一扬,那支自金乌处“借”来的卦签浮现掌心。这是一根金色细长条,一端带着锐利的尖锋,一面刻着四字:“大看琼花”,我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当时让我低头无语的,是另一面的四个字,“第八九卦”。
“八九”正是我如今所用的化名。难道金乌早已知晓我会前来?
我用卦签在桌面上划出纵横棋路,将我与无忧对弈的三局棋一步步复盘推演。
这三局输的一点不冤,首局我太过轻敌,次局我犹豫不决,第三局又因急于求成,步步涉险,只想在熊可可面前挽回颜面,反而满盘皆输。
从前的我虽毫无修为,胆小谨慎,却能静心琢磨,屡涉绝境,却终能寻得一线生机。
现在,我变了……反而会输。
“大魔王,你怎么啦?”小六的声音忽然响起,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房中。
我不由一惊,竟丝毫未能察觉她的到来。“有些心乱……”
我定了定神,“对了,你与我同去看过红魔的尸体,可记得他身上有无剑伤?”
“什么是剑伤?”小六歪头笑问。
或许她是无心,或许她是有意。她的这句话点醒了我,
万物皆可为剑。
红魔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可能是剑伤。
我转头看着她,感觉这几天,我成了世界上最蠢的人,连熊可可都比我聪慧,至少他早已看出,第三局中那几枚棋子……吃不得。
我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我出去一趟,你不必跟来。明日我不去擂场了,若杜二姐问起,替我找个借口。”
话音未落,人已飞出窗外。
不过片刻,我又折返房中,小六仍在原处,见我返回微微一怔。
我一把抓起落在桌上的卦签,“忘拿这个。”
身影再次融入夜色。
房中的“小六”未必是真小六。或许是无忧所化,或许是花朝,又或是别的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