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铁棍扔回墙角,拍了拍包上的灰,眼神却亮了几分。
或许这里才藏着伦敦最真实的脉搏,那些在繁华街区看不到的挣扎与混乱,说不定正是理解这个国家的另一把钥匙。
走出小巷时,夕阳正把云层染成金红色。
顾从卿摸了摸口袋里的出入证,忽然觉得自己这身“好欺负”的皮囊,反倒成了最好的伪装,
就像福尔摩斯的变装,能让他在别人放松警惕时,看到更深处的东西。
他理了理被扯皱的衣领,朝着远处的电车轨道走去。
口袋里的零钱叮当作响,像在为这场虚惊一场的遭遇,敲下一个潦草的句号。
回到宿舍,顾从卿先把方才在巷子里蹭到灰渍的衣服脱下来,接了盆清水仔细搓洗干净。
肥皂泡在木盆里轻轻炸开,带着淡淡的草木香。
顾从卿把沾了泥点的袖口搓得发白,水流顺着盆沿淌下,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晾好衣服时,夕阳正斜斜地穿过窗户,在床沿镀上一层暖金,他倒头躺下,鼻尖还萦绕着皂角和阳光混合的味道,很快就坠入了浅眠。
醒来时天已擦黑,书桌上的煤油灯被点亮,昏黄的光晕裹着房间里的静谧。
顾从卿坐直身子,从抽屉里摸出信纸和钢笔,笔尖悬在纸上顿了顿,才慢慢落下字迹。
“见字如面。”
开头还是这句老话。
他写今天在巷子里遇到的事,却没提惊险,只说“偶然帮了个小忙,也算没给咱中国人丢人”。
写刚他写的福尔摩斯,忍不住在信尾添了句“等回去,讲给你们听”。
钢笔尖在“你们”二字上洇出个小小的墨点,他对着那点墨迹笑了笑。
写完信,他仔细折成方块,塞进牛皮纸信封,在右上角写上熟悉的地址。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封了,算着日子,第一封该快到了。
他把信封压在枕头下,打算明天托去港口办事的同事顺路寄出。
这些信要先随船漂过几重海,再经陆路辗转,等回到家时,信纸边缘怕是都要磨出毛边了。
但他不着急,就像周姥姥寄来的腌菜,经了几双手,罐子上的泥盐水都干成了块,可打开时那股咸香,照样能把乡愁泡得发胀。
熄了灯,他躺在床上,听着远处零星的马车声,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枕头下的信封。
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地上画出细长的银线,像极了家里院墙上爬的丝瓜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