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时,最后一列运煤车喷着白汽驶向天津港。
载淳独坐在了望塔顶,看巡夜工匠的琉璃风灯渐次点亮山路。
他膝头摊开的密折里夹着片枯黄麦叶,边缘焦卷处还沾着暗红朱砂——那是今晨从百里外快马送来的。
暮色下的矿山灯火未熄,载淳的龙纹皂靴已踏碎巡抚衙门前的薄冰。
刘姓官员豢养的江湖术士被铁链拖过雪地时,道袍下摆洇出深色水痕。
那人盯着廊檐下垂挂的冰凌,喉结在青紫掐痕间上下滚动:"天象示警...龙脉..."
"龙脉在此。"载淳将沾着煤灰的奏折摔在青石板上,惊得蜷缩在角落的画眉鸟扑棱翅膀。
月光斜照在展开的卷轴上,朱砂勾画的矿井剖面图里,赫然用墨笔添了只张牙舞爪的壁虎——正是术士左臂的刺青图腾。
布朗先生举着德律风根矿灯凑近细看,玻璃镜片后的灰蓝色瞳孔骤然收缩:"上帝啊!
这些岩层裂缝..."他沾着雪水的指腹抚过图纸某处,在壁虎尾巴位置划出颤抖的弧线,"分明是定向爆破的痕迹!"
雪粒扑簌簌落在衙门前新铸的铸铁獬豸像上,载淳接过侍卫呈上的鹤嘴锄。
当鎏金锄头砸碎术士藏匿的青铜罗盘时,飞溅的磁针在雪地上拼出歪斜的"刘"字。
远处传来马匹嘶鸣,二十轻骑正押着连夜出逃的孙矿务官奔回衙门,那人官帽上嵌的东珠早已换成塞外走私的劣等货。
"传朕口谕。"载淳碾碎掌心的磁石粉末,任由北风将猩红斗篷吹成猎猎战旗,"明日辰时,把这些魑魅魍魉绑去矿场祭井。"他转身时瞥见布朗先生对着炸毁的岩层图纸在胸前画十字,日耳曼人沟壑纵横的脸上竟泛起朝圣者般的光晕。
腊月廿三祭灶日,紫禁城的琉璃瓦映着矿工们带来的水晶矿灯,竟在雪夜里折射出七彩光晕。
富察氏将鎏金护甲换成翡翠镯子,云锦翟衣上错落缝着十二粒煤矿晶石。
当她执壶为老矿工斟酒时,鬓边累丝金凤口中的明月珠,正巧映着年轻人捧来的无烟煤雕成的并蒂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