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舒并没有任何反驳,只是微笑着看着窗外。
王泽虽然听不懂拉贝在说些什么,但是他也可以猜到,拉贝一定是在责怪顾云舒没有跟着船一起离开,反而把这个宝贵的机会让给了两个孩子。
运送粮食的船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顾云舒放弃了这个机会,也就意味着放弃了生的希望。
机器轰鸣声里突然炸开的枪响,惊得王泽手中扳手当啷落地。
铁屑飞溅的工作台旁,他僵立着数了数——七声、八声,子弹破空的尖啸混着日语嘶吼,像无数利爪挠过耳膜。
车间顶棚的灯泡在震动中摇晃,将他的影子扭曲地投在斑驳的砖墙上。
他贴着墙根挪向铁门,掌心已沁透冷汗。
当“砰砰”的砸门声响起时,门板震落的墙灰簌簌掉进衣领。
门闩抽离的瞬间,腥风裹挟着浓重的铁锈味扑面而来,浑身浴血的年轻男人一头栽进他怀里,后背洇开的血迅速浸透王泽的粗布长衫。
身后追兵的皮靴声如催命鼓点,那人却死死攥住他的手腕,染血的牙齿缝里挤出气若游丝的字句。
“顾......顾云舒......在......”
王泽迅速和工友们一起把这个受伤的男人抬进宿舍里,而其他人迅速的关门,清理地面上的血迹。
这一切都做得有条不紊,显然大家对于这种事已经是轻车熟路。
突然闯入的男人20多岁,苍白如纸的脸上,细碎血痂混着尘土黏在棱角分明的眉骨与鼻梁,却遮不住剑眉下那双半阖的凤目。
此刻眼尾泛红,瞳仁蒙着层痛苦的水雾,眼睫上还凝着血珠,随着颤抖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
高挺的鼻梁与薄唇间洇开血痕,下颌线条紧绷如弦,碎发被冷汗浸透,凌乱地贴在沾血的额角。
他的衣服领口撕开大半,锁骨处狰狞的枪伤不断渗血,染红了半幅衣襟。
后颈青筋暴起,喉结艰难地滚动,染血的手指死死揪住王泽的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意识涣散前,他睫毛剧烈颤动,含混不清的呢喃从染血的唇间溢出,仿佛最后一缕游丝消散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