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故簪

落英殿的秋阳暖得像层薄纱,桑宁正翻晒着母亲留下的旧物。一只雕花木箱里,除了几件大周的宫装,还压着个不起眼的锦袋,里面装着支青玉簪,簪头雕着南楚特有的并蒂山茶,与贺斯辰送她的那支并蒂花簪,竟有七分相似。

“这簪子……”桑宁指尖抚过簪头的纹路,忽然想起幼时母亲总在月下摩挲它,嘴里哼着支听不懂的小调,调子婉转,带着南楚水乡的柔意。

“在看什么?”贺斯辰走进来,手里提着串刚摘的草莓,颗颗红透,沾着晨露。

桑宁举起玉簪:“你认得这个吗?我母亲留下的,总觉得……不像大周的样式。”

贺斯辰的目光落在簪头的并蒂山茶上,指尖微微一顿,随即笑道:“南楚的玉雕工艺,尤其是这并蒂山茶,只有楚州的老匠人会做。”他接过玉簪,对着光细看,“簪尾刻着个‘楚’字,是南楚皇室的私章。”

桑宁愣住:“皇室私章?我母亲是大周的贵妃,怎么会有南楚皇室的东西?”

贺斯辰放下草莓,拉她坐在榻边,声音沉了些:“桑宁,有件事,我本该早告诉你。”他从袖中取出份泛黄的卷宗,上面是南楚三十年前的皇室记录,“你的母亲,原是南楚楚州的郡主,名叫楚月,当年为了平息两国战乱,远嫁大周,成为你父皇的贵妃。”

卷宗上的画像虽已模糊,眉眼间却与桑宁有几分相似,旁边批注着:“楚氏月,楚州郡主,嫁大周皇帝,育一女,名宁。”

桑宁的手颤抖起来,玉簪差点坠地:“南楚郡主?那她……为什么从没跟我说过?”

“或许是怕你为难。”贺斯辰握住她的手,“当年大周与南楚战事刚歇,她身为和亲郡主,在大周宫廷步步难行。你幼时体弱,她总带你去御花园的南楚海棠树下,说‘这花像家乡的茶’,其实是在念楚州的故土。”

他忽然想起什么,起身从书房取来幅画,展开却是片南楚楚州的水乡图,画角题着行小字:“赠吾女宁,愿你此生无战乱,见故土春光。”笔迹娟秀,与桑宁偶尔临摹的母亲字迹如出一辙。

“这是……”

“沈月容当年整理沈氏族谱时,在旧档里发现的,托人转交给我,说‘若桑宁问起母亲,便给她’。”贺斯辰望着画上的水乡,“楚州是沈氏旧部的聚居地之一,你母亲与沈家或许早有渊源,只是她从未说破。”

桑宁望着画中的小桥流水,忽然想起母亲哼的小调,此刻竟能隐约辨出几句——是南楚楚州的民谣,唱的是“山茶开,故人归”。原来那些她听不懂的牵挂,都是母亲藏在血脉里的乡愁。

“难怪……”她低声呢喃,想起初到南楚时,雪青骓在楚州方向格外温顺,想起落英殿的山茶花总比别处开得旺,“我总觉得南楚眼熟,原来不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