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天的指尖不紧不慢地叩着椅子扶手,那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如同老式座钟的钟摆,每一下都精准地敲在田建春的心跳上,在午后静谧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办公室的百叶窗半掩着,午后的阳光艰难地穿透缝隙,在田建春挺直的脊背、肩头切割出一道道明暗交错、界限分明的光影;后颈凝结成细密的汗珠,顺着白衬衫领口蜿蜒而下,在脊背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谢院长,经历过啥?就是一般的山村孩子的经历啊。”
田建春垂眸盯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指尖,钢笔帽硌得掌心生疼,“要说有啥不同,就是我家日子比一般人家,略好一点点。”
他刻意让尾音带着浓重的拐弯及不带儿化音特色的乡音,仿佛真的只是个拘谨青涩的农家子弟。
谢长天听到田建春的话,忽然摘下金丝眼镜,用袖口慢条斯理地擦拭镜片。
这个动作让田建春想起电影演过的祠堂里擦拭神像的老族长,那双手看似轻柔,却能揭下神像脸上最顽固的香灰。
随后,谢长天微微眯起眼,戴上眼镜并随手推了推,镜片后的目光仿若最精密的仪器,不放过田建春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紧紧审视着面前的学生,缓缓开口:“建春,你们那边地震的时候,你多大?”
田建春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十年前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山崩地裂的轰鸣中,自己一家被在压黑暗中。
幸好屋顶的过梁架在了窗台上,一家人才免遭灭顶之灾;而旁边两侧的邻居家则没有如此的幸运。
此刻他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手中那支冰凉的钢笔,在掌心迅速沾染一层细密的汗渍。
“谢院长,那一年我十岁。”
田建春强扯出一抹略显僵硬的笑,指甲下意识地深深掐进掌心,试图以此缓解内心的紧张,语气尽量平静地说道。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田建春明白谢长天指的什么,他觉得自己是在地震中遇到了什么奇特的境遇。
其实他知道,并不是如此。
所谓的奇特的境遇,来自以后的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