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言指尖在桌面上顿了顿,目光掠过田建春紧绷的肩线。
这年轻人说话条理分明, 既没回避中医院的短板,又点出了合并方案的症结,倒比那些只会喊口号的基层干部清醒得多。
“这是你们县卫生局起头办的?” 他端起搪瓷杯呷了口茶,杯沿的茶渍圈出浅褐色的印记。
田建春喉结动了动,有些局促,“我听到的消息说不是卫生局起头办的,说是县里起的头,具体不是很清楚。不过,到启动合并的时候,县里组织了工作组,带队的是一个副县级、一个组织部的、一个县委办公室的,然后带着卫生局的负责人到的我们医院。”
田建春看一眼顾长春和谢长天,再看向陆清言,“我们卫生局方局长动员我们说要‘要服从上级安排、优化医疗资源配置’。可城关镇卫生院是纯西医性质,中医院目前只有一个中西医结合门诊,也才开办一年左右,经验还不足;要是把中医院所有的科室都办成中西医结合,相互融合需要过程不说,有些科室未必合适。当然了,我们也有私心,城关镇是个卫生院,跟中医院不应该叫合并,顶多是他们并进来,那么问题又来了,并进来,安排不了的人和场地、旧有设备怎么处理?目前县里并没有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我记得凤北中医院成立也没几年啊?”
陆清言搜寻一下脑袋里的记忆,恍惚是如此。
“是的,从筹建开始到现在,不足八年的时间,是以县医院中医科为基础建立的,现任院长张佑安是当时的中医科主任;去年中医院在张院长带领下扩建了一次,也细分了一些科室设置。”
田建春的神态,略略放松了一些。
陆清言眉峰微挑。
他分管医疗规划多年,其实很清楚这种 “合并” 背后的猫腻 —— 往往是地方为了凑政绩,把肥瘦不均的单位硬捆在一起,最后好的拖垮,差的依旧扶不上墙。
“你们院长没往上反映?”
“之前是有合并传言的,可是并没有得到正式的文件通知;还是上个月,我们市局通知县局带着中医院关于岗位考核相关的汇报资料去局里开会,才得到确切的消息;随后,就启动了合并案,这时候,已经......”
陆清言知道,这时候已经晚了。
田建春声音低了些,“而且我们张院长这人,比较耿直,开会通知大家,服从上级安排,还动员我们全体工作人员要‘顾全大局、以患者为重’;也带着我们第一时间配合上级工作,盘点资产、上报经营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