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街上已经热闹起来,小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行人早起吃朝食,上工的闲汉,劳作的农夫,上值点卯的官吏,熙熙攘攘,各人有各人的忙处,似乎也无人在意一大早从医馆驶出的马车。
马车内,璘哥儿退烧清醒之后,躺在阿齐嫂子怀里,枕着娘亲的腿儿与娘亲说着话。
阿齐嫂子困极,忍不住打了哈欠,然而不肯合眼,仍是陪着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童言稚语。
潘令宁在一旁看着,扬起唇角。
她双眼酸涩,眼皮子也如挂了铅块,沉重难支,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半分不肯睡,只询问道:“阿齐嫂子,街上行人多,马车慢,还有好长一会儿才到老槐巷,你若困了,和璘哥儿先睡会儿,到了我再唤醒你?”
阿齐嫂子对她一笑:“不打紧,反而是我耽搁了潘掌柜一宿,潘掌柜先阖眼一会儿?”
潘令宁亦摇摇头一笑,打开了话匣子,便顺势问道:“阿齐嫂子说,璘哥儿不适合习武,为何?”
阿齐嫂子温润的笑容一敛,潘令宁立即猜到症结所在,便斟酌着,开诚布公道:“阿齐嫂子,我是听邻里提及,璘哥儿……是杨珙将军的儿子?”
见她眼神已不自然,潘令宁又低声道:“万分抱歉,我并非有意打听,只是……因我家族因为旧弊之症而覆亡,因此,但凡事关五年前的新政,我皆忍不住留心,亦唏嘘感慨!
稍顿片刻,潘令宁低头,表情落寞,亦显示出她的同情和感慨:“新政曾利于民,至少利于如我潘家等江南白户,这可是成千上百万之众,又怎么能成为蠹政呢?我曾经如此坚信着……可是,也有人告诉我,新政推行不当,反而盘剥民众,苛政猛于虎,反而是害死我家族破产的根源,故而……”
她万分无助、迷茫地望着阿齐嫂子:“我也不知何为真相。便连阿齐嫂子……”
她惶恐触犯她心中的禁忌,又仔细斟酌,才声如蚊讷说道,“您不让璘哥儿习武,可是生怕璘哥儿重蹈杨将军的后尘?您明知通过友人……崔题可请动吴掌院,便能给璘哥儿治病,也不愿与杨珙的旧友联系了,莫非……曾经的新政,当真,似外界所说‘恶政猛于虎’?”
她表现得柔弱,才不至于让阿齐嫂子设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