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
他身着一身笔挺的、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高级警监制服,肩上的警衔在阴沉的天色下,依旧反射着慑人的光芒。
他没有戴头盔,没有穿防弹衣,更没有带任何防暴警察。他就那样只身一人,从飞机上走了下来,步伐沉稳,表情平静,仿佛不是走进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而是在自家的庭院里散步。
他没有走向被围困的村委会,去和那些“领导”汇合。他甚至没有看院墙上的侯亮平一眼。他直接走入了那片由数千名愤怒村民组成的、黑压压的人群之中。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无异于将自己置身于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村民们看着这个肩扛高级警衔、气场强大到令人窒息的男人,一时间都愣住了,叫骂声也渐渐平息了下来。人群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分开,自动为他让出了一条通道。
祁同伟没有拿喇叭,他只是用他那充满穿透力的声音,平静地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他没有讲那些村民们早已听腻了的、空洞的道理,而是直接揪出了闹得最凶、煽动性最强的几个刺头,当众揭穿了他们的底细。
“张三,”他指着一个手里还攥着半块砖头、喊得最凶的壮汉,冷冷地说道,“你叫张富贵,红旗村三组人。你儿子张小军,就在那家宏发化工厂当采购科副科长,每个月从原料供应商那里拿多少回扣,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在这里闹,是为了村民的健康,还是为了让你儿子继续发财?”
那个名叫张三的壮汉,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化作了惊恐和煞白。他没想到,这个从天而降的大官,竟然连他儿子的职位都一清二楚!
祁同伟没有理会他,又转向另一个捶胸顿足、哭得最惨的妇人:“李四嫂,你叫王桂香,我没记错的话,你上个星期,刚从化工厂老板刘宏发那里,拿了五万块钱的‘封口费’,让你带头堵路,说只要能把北京来的调研组吓回去,还有十万。这钱,花完了吗?”
他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在人群中炸响,让整个场面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他所说的,都是当地村民间私下流传、却又不敢明言的秘密。
被点名的几个人,面如死灰,在周围村民们那鄙夷、愤怒的目光中,如同过街老鼠般,灰溜溜地钻进了人群深处,再也不敢露头。
祁同伟只用了几句话,就精准地、外科手术般地,切除了这场群体性事件中那个最脓肿、最恶毒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