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部长,”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仿佛遇到了天大的难题,“说起来,在推进民生工作的时候,也遇到了一些历史遗留的难题,让人很头疼啊。”
吴春林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起的茶叶,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就说吕州吧,”王建民的声音里充满了“忧国忧民”的情怀,“月牙湖的污染问题,已经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地步,当地老百姓怨声载道,天天都有人上访。我们想下定决心去治理,可污染的源头,那个美食城,背景又很特殊,牵扯到早年省里的一些重要招商引资项目。”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吴春林的表情,继续用那种试探的语气说道:“我们现在要响应沙书记的号召,搞环保,还老百姓绿水青山,这是天大的政治正确。可如果一刀切地处理,又怕会影响我们汉东的投资环境,让一些为我们汉东做过贡献的老朋友、大投资者……寒了心啊。这个分寸,实在是太难把握了。所以今天,特地想来向您这位老领导请教请教,我们到底该怎么走,才不会辜负了省委的信任。”
他没有提一个“赵”字,但那句“大投资者”,已经将所有的潜台词都摆在了桌面上。
吴春林是何等精明的人,他瞬间就明白了王建民此行所有的意图。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茶,任由那氤氲的茶气在两人之间缓缓升腾,也任由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一点点地考验着王建民的定力。
许久,他才缓缓放下茶杯,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着坐立不安的王建民,终于开口了。
“建民同志,你的顾虑是周全的,也是对我们汉东的大局负责任的。”
他先是给予了肯定,随即,用一种不紧不慢的、仿佛在探讨学术问题般的语调,说出了那句足以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天机”。
“赵家在汉东的投资,也是汉东的资产。处理历史遗留问题,既要讲原则,也要讲方法嘛。”
他将“赵家”两个字,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却又立刻将其包裹在了“汉东的资产”这个无可指摘的宏大概念之中。
“环保要搞,这是中央的指示,是瑞金书记的决心,是原则问题,绝不能动摇。人民的呼声要听,这也是我们执政的根本。”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将那把最关键的钥匙,递到了王建民的手中。
“但是,我们也不能让那些曾经为我们汉东做出过贡献的投资者,寒了心。我想,只要把补偿工作做到位,做到让投资者满意,那我们既解决了环境问题,又维护了营商环境,还回应了群众的关切。这,不就是两全其美,甚至是三全其美的好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