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的梆子声刚过,阿囡贴着药铺后墙的阴影移动。她腕间的年轮胎记突突跳动,像有柄小锤在皮下敲打青铜编钟。白日里那些消失的孩子们,此刻正鱼贯穿过镇西的断龙石——那块三百年前被天枢剑劈开的玄武岩,裂缝里渗出幽蓝的晶屑。
"果然在这里..."阿囡攥紧偷拿的千机弦,母亲束发用的青铜发簪在掌心硌出月牙形血痕。白日里假装昏睡时,她听见药王谷来客与母亲的低语:"四十六个剑种...只差第七具活剑匣..."
断龙石后的景象让她呼吸凝滞。
七根晶柱呈北斗状矗立,柱身内封存着各派开山祖师的佩剑残影。祭坛地面刻着巨大的年轮纹,四十六个孩子站在轮纹凹槽里,每人头顶天灵盖都嵌着指甲盖大的水晶片——正是当年干尸头颅缺失的那块骨头。
最骇人的是中央水晶棺。棺中少女穿着天璇剑派的月白袍服,心口插着半截青玉簪,面容与阿囡分毫不差。
"归位仪式开始。"
沙哑的嗓音惊起夜枭。宁凡从晶柱后转出,这个本该死在钟楼火场的守钟人,此刻浑身爬满蛛网状的晶脉。他手中捧着从钟楼遗址挖出的青铜果实,果皮上凸起的纹路组成闭目的人脸。
孩子们突然同时割破左手腕。血珠没有坠落,反而悬浮成七芒星阵,每道星线都连接着他们腰间的木剑。阿囡的胎记骤然发烫——那些木剑正在融化,铁线般的红丝从剑身抽出,织成血管网络向水晶棺汇聚。
"星髓为骨..."宁凡的喉结上下滑动,皮肤下凸起剑刃的轮廓,"剑灵为魂..."
祭坛突然震动。水晶棺中的"阿囡"睁开双眼,瞳孔是两枚旋转的剑穗结。四十六个孩子齐声背诵《剑冢总纲》,声音却带着三百年前的古调:
"...剑者,岁星之精也。敛其芒则孕灵,散其魄则..."
阿囡的袖中突然传来脆响。母亲给的护心镜裂成两半,镜面映出的祭坛竟是另一番景象:晶柱实为脊椎骨所化,孩子们站立的轮纹凹槽里渗出黑血,而水晶棺中躺着的分明是具缠满锁链的青铜骷髅。
"第七具剑匣总算齐了。"宁凡突然转向她的藏身处,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齿间咬着的星纹钟钥,"你以为胎记是诅咒?那是剑主赐你的荣耀——"
青铜果实突然爆裂。
汁液在空中凝成三尺青锋,剑身透明如冰,内部流淌着星河光晕。当这柄"星髓剑"刺向水晶棺时,阿囡怀中的天璇木剑自行出鞘,剑穗青玉炸成齑粉。玉屑在空中拼出彦卿的留影:
"剑心之毒..."虚影抚过她腕间胎记,触感如真实体温,"...其解在散。"
星髓剑突然调转剑尖。阿囡翻滚避让时,袖中落出白日偷藏的《药王谷脉案》,泛黄的纸页上赫然画着七具人体经络图——每具心口都标着"活剑匣"朱批,而第七幅图的笔迹尚新,旁边小楷注着"叶氏阿囡,星髓入脉"。
"若散不尽..."彦卿的虚影突然凝实,雪鸿剑的剪影从他心口刺出,"...便斩其根!"
阿囡咬破舌尖,血珠喷在年轮胎记上。地底传来龙吟般的剑鸣,晶化的槐树根破土而出,如巨蟒缠住最近的晶柱。被根须触碰的孩子们纷纷倒地,他们头顶的水晶片脱落处,露出下方新鲜的嫩肉——就像初生的鹿角刚褪去绒膜。
宁凡的皮肤开始片片剥落。他狂笑着撕开胸膛,肋骨间竟交错着十二柄迷你钟钥:"你以为守钟人为什么选你?"暴露出的心脏是颗跳动的青铜果实,"因为你本就是..."
雪鸿剑的虚影从天而降。
剑光斩落时,阿囡看清了宁凡未说完的唇形。地脉在脚下轰鸣,三百丈深处的立体剑阵透过透明化的地面清晰可见——四十六柄沉入地底的木剑正发出共鸣,而阵眼处半晶化的彦卿,正将雪鸿剑的根须刺向星髓剑的光源。
祭坛开始崩塌。水晶棺中的"另一个阿囡"伸出手,腕间赫然是同样的年轮胎记。
星髓剑坠入阵眼的刹那,四十六个孩童的尖啸声刺穿了阿囡的耳膜。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是千百柄剑刃在青铜鼎中震颤的回响。
水晶棺中的“阿囡”缓缓坐起,她的皮肤寸寸剥落,露出下方流动的星髓——那不是血肉,而是凝缩的星河光晕,在骨骼间蜿蜒流淌。她的指尖触碰到星髓剑的剑锋,整座祭坛的地面骤然亮起,年轮纹路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一圈圈向外燃烧。
“归鞘。”
棺中人的声音像是千万个剑修的低语重叠在一起。
孩子们的木剑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分解、重组,剑刃化作骨骼,剑穗凝成经络,剑格处的门派徽记扭曲变形,最终拼凑成一具完整的剑骸——那是一具由四十六柄剑组成的“人形”,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青蓝色的冷焰。
阿囡的天璇木剑剧烈震颤,剑穗早已粉碎,但此刻剑身竟开始自行剥落木质外壳,露出内里藏匿的青铜短匕——匕身刻满细密的星纹,与彦卿当年所持的雪鸿剑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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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才是木剑的真面目?”她喃喃自语,指尖抚过冰凉的匕身。
宁凡的狂笑在祭坛上回荡,他的身躯已完全崩解,只剩一颗头颅悬浮在半空,皮肤下钻出细密的剑刃,如同某种畸形的金属海葵。
“你以为自己是谁?天璇剑派的传人?青槐镇的孤儿?” 他的声音变得扭曲,像是剑刃刮擦青铜的锐响,“你只是第七具剑匣——三百年前就准备好的容器!”
阿囡的瞳孔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