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周府后花园的书房小院里,烛火在突如其来的狂风中摇曳不定,将人影拉扯得狰狞扭曲。老道刘泰真披头散发,手持宝剑,口中念念有词,刚刚烧完第三道符。他原本指望能唤来一阵狂风显示法力,却万万没想到,狂风过后,从周公子书房方向传来的,并非预想中妖物的嘶吼,而是清脆悦耳、如同珠落玉盘的女子脚步声。
“嗒、嗒、嗒……”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勾魂摄魄的韵律,敲打在院内每一个人的心尖上。挤在上房外间偷看的周福等家丁,吓得大气不敢出,互相使着眼色,意思是:“来了!真来了!”
刘泰真强作镇定,握紧宝剑,瞪大眼睛望向声音来处,心中暗自祈祷:“祖师爷保佑,来的可千万别是什么青面獠牙、血盆大口的怪物……”他甚至在脑海中预演了各种对付山精野怪的法门。
然而,当那身影完全从阴影中步入烛光范围时,刘泰真和所有偷看的家丁都惊呆了!
哪里是什么妖怪?分明是一位绝色佳人!只见她:
异香阵阵随风飘,行动处百媚千娇。任你巧笔丹青手,难描她周身的窈窕。
身着淡蓝衫,得体又妖娆;金钗松松挽青丝,更显发梢俏。
手执垂金小扇轻轻摇,粉面香腮带笑,恰似春桃。
真真是梨花面,杏蕊腮,瑶池仙子下凡来,月宫嫦娥也比不上她的风韵。她莲步轻移,径直走向目瞪口呆的刘泰真,未语先笑,声音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好个贼道!刘泰真,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施法拘禁起你家姑姑我来了?”
挤在门后的周福差点惊掉下巴,低声对旁边人说:“我的娘!闹了半天,这妖精跟老道是亲戚!还是他姑姑!”
刘泰真此刻已是魂飞魄散,冷汗瞬间湿透了道袍。他哪里有什么“姑姑”成了精?这分明是妖物幻化人形,戏弄于他!他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宝剑“当啷”掉在一旁,磕头如捣蒜:“仙……仙姑息怒!仙姑明鉴!小道……小道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拘禁您老人家啊!实在是……是周宅请我来给公子治病,不知怎地把仙姑您给惊动了!仙姑您……您定然是在那深山幽谷之中修炼,道德深远,早已超凡入圣,何必……何必贪恋这红尘俗世,与一凡夫俗子纠缠?依小道愚见,仙姑不如回转仙山,潜心修炼,早证金身,成就那万劫不坏之体,岂不……岂不美哉?”他这番话说得颠三倒四,只盼能哄住这“仙姑”,饶自己一命。
那“女子”闻言,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啐道:“放屁!本仙姑多日不曾开荤,今日正要饱餐一顿,就拿你这贼道打打牙祭!”说罢,她脸色陡然一变,原本娇媚的面容瞬间笼罩上一层青黑之气,只见她腹部一瘪,樱口一张,竟喷出一股浓黑如墨、腥臭扑鼻的妖气,直扑刘泰正面门!
刘泰真只觉一股恶臭钻脑,眼前一黑,胸口如遭重击,“哎呀”一声惨叫,仰面朝天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妈呀!吃人了!”周福等人吓得魂飞天外,尖叫着就往屋里挤,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外间屋本就不大,七八个壮汉乱作一团,周禄被挤得没地方躲,情急之下就去拉周福的腿,想把他从桌子底下拽出来自己钻进去。周福早已吓懵,感觉腿被人抓住,只当是妖精来拿他,杀猪般嚎叫起来:“仙姑饶命!仙姑别拉我的腿啊!我的肉是酸的不好吃!”
正当屋内哭爹喊娘乱成一锅粥时,院外猛然传来一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震得房屋都晃了三晃。有那胆子稍大的,比如周福,战战兢兢地从门缝往外窥视,只见院门口不知何时矗立着一尊金甲天神!那天神身高三丈有余,遍体金光闪耀,手持金刚宝杵,面目威严,正是那尊被疯和尚扛来的韦驮菩萨塑像所化!金光万道,将整个院子照得亮如白昼,那浓重的妖气被金光一照,顿时如冰雪消融般散去,那绝色“女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化作一道黑烟,“嗖”地缩回了周志魁的书房内,消失不见。
院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昏迷的老道和那尊肃立在门口、宝相庄严的韦驮神像。周福等人哪敢出去?一个个缩在屋里,直到天色蒙蒙亮,才敢稍稍探头。
前厅里,周员外忧心忡忡,一夜未眠。天刚亮,他就带着一个胆大的家仆,急匆匆来到后花园。一进院子,就见刘泰真直接挺躺在地上,脸色铁青,宝剑扔在一边,伸手一探,鼻息微弱,浑身冰凉。再进上房,只见周福等人有的钻在床底,有的缩在桌下,个个面如土色。周员外过去拉周福的腿,周福闭着眼胡乱挥手:“仙姑饶命!别拉我!我的肉柴!”
“混账东西!哪里来的仙姑!是我!”周员外又好气又好笑,厉声喝道。
周福等人这才看清是员外,连滚带爬地出来,七嘴八舌、添油加醋地将昨夜老道如何作法、妖精如何出现、如何喷倒老道、韦驮如何显圣的情形说了一遍。周员外听得心惊肉跳,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老道,长叹一声:“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妖没捉成,老道若死在这里,岂不是天大的麻烦?”他有钱人最怕人命官司,连忙吩咐家人先将院子收拾一下,心里盘算着如何善后。同时,他也想起了那尊显圣的韦驮像,心想:“看来那疯和尚有点门道,这韦驮像是个宝贝!等他来取,我多给些钱,定要买下来镇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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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守门的家丁跑来禀报:“员外,门外有人叫门,说是来取韦驮的!还说什么韦驮有主,给六百万两也不卖!”
周员外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是那疯和尚去而复返,连忙整理衣冠迎了出去。到了大门口一看,却见门外站着一位气度雍容的老者,身高八尺,面如古月,慈眉善目,三绺黑须飘洒胸前,身穿宝蓝缎逍遥氅,正是他的好友兼生意伙伴,临安城另一位富绅苏北山。苏北山身后跟着一个小书童。
周员外一愣:“苏贤弟,怎么是你?刚才是你叫门?”
苏北山笑着拱手:“周兄,非是我叫门。我是特地来给你引见一位朋友的。”他压低声音,“我常跟你提起的西湖灵隐寺济颠活佛,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