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浊流铁兽

伏牛山的雨季,缠绵得令人心烦。连日的阴雨不仅冲垮了新修的栈道,更带来了一场看不见的灾难。起初只是零星有人抱怨腹痛,很快,腹泻便如同瘟疫般在营地蔓延开来。茅房前排起了长队,呻吟声、抱怨声混杂在淅沥雨声中,往日生机勃勃的根据地,笼罩在一种病恹恹的愁云惨雾里。

程真捏着鼻子从气味刺鼻的医疗帐篷里出来,眉头紧锁。林小山正指挥一群同样脸色发青的战士加固被雨水泡软的工坊地基,脚步都有些虚浮。

“不是寻常痢疾。”程真将一块湿漉漉的、布满可疑黑点的苔藓递给林小山,“上游取水点发现的。姜太公说,这是‘腐沼瘴苔’,沾了申公豹妖法的脏东西,寻常汤药压不住。”

林小山凑近闻了闻,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直冲脑门,他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道:“水源被污染了!申公豹这老狐狸,够阴的!”他看向营地中央那条变得浑浊湍急的溪流,那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水源。

这时,一个虚浮踉跄的身影扶着工坊的门框挪了出来,正是牛全。他原本圆润的脸颊凹陷下去,蜡黄一片,嘴唇干裂,走路像踩着棉花,短短几日,整个人瘦了一圈。

“林…林工…”牛全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声音嘶哑,“水…水有问题…”话没说完,他又捂着肚子,弓着腰,痛苦地朝茅房方向小跑而去,背影狼狈不堪。

看着牛全的背影,又看看营地中痛苦不堪的同伴,林小山眼中燃起两簇怒火。他猛地一拳砸在潮湿的木头柱子上:“不能坐以待毙!得想法子净水!”

接下来的三天,牛全成了营地最忙碌也最狼狈的人。他几乎睡在了工房里,与腹泻的虚弱顽强对抗。地上铺满了各种草图:竹筒、陶罐、木炭、细沙……他时而抱着肚子蹲在地上苦思冥想,时而又像打了鸡血一样跳起来翻找材料。工坊里弥漫着汗味、药味和一种奇特的焦糊味。他拆掉了几个废弃的蒸汽阀门,又征用了陈冰捣药用的石臼。

“你要把石臼拆了?!”陈冰看着自己心爱的药具被牛全暴力拆卸,心疼得直跺脚。

牛全头也不抬,额头上全是虚汗,手却异常稳定地用锉刀打磨着石臼内壁:“救人要紧!回头赔你十个!这石臼够厚实,内壁磨光滑了,正好当沉淀仓…”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打磨好的石臼固定在几根粗壮竹筒中央,竹筒内填满烧制好的木炭颗粒和洗净的细沙。

第三天傍晚,当夕阳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在泥泞的地面投下几缕微弱的光时,牛全终于摇摇晃晃地捧着一个结构古怪的装置走了出来。那装置主体是那个被改造的石臼,连接着几层串联的竹筒过滤器,最上方是一个利用废弃齿轮和杠杆原理驱动的、需要手摇的简易压水轮。

“成了!”牛全的声音嘶哑,却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蜡黄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快!快取上游的脏水来试试!”

程真和林小山立刻带人取来浑浊不堪、漂浮着黑色苔藓碎片的溪水,倒入石臼。牛全深吸一口气,忍着腹中的绞痛,开始奋力摇动那个手轮。杠杆带动齿轮,齿轮挤压着连接在竹筒过滤层上的皮囊,一股股带着压力的水流被强行压入层层过滤。

浑浊的水进入,经过石臼初步沉淀,再被压入填满木炭的竹筒,最后穿过细密的沙层……当水流从最末端的竹管口滴落时,奇迹发生了!那水变得清澈透明,再无一丝杂质和异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