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公孙策那足以开碑裂石的一拳,仿佛砸在了裹着棉絮的铁壁上。一股柔韧而磅礴的反震之力顺着拳臂倒涌而回,震得他气血翻腾,手臂酸麻。更有一股奇异的牵引力,将他前冲的势道巧妙地向斜下方卸去。他一个踉跄,脚下石板被踏出细密裂纹,才勉强稳住身形。
狂暴的力量与杀意在撞击的瞬间如潮水般退去。公孙策僵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自己停在展昭胸前不足一尺的拳头,又抬眼看向展昭那双沉静无波、深如寒潭的眼眸。一股冰冷的寒意自脊椎升起,瞬间浇灭了心头的燥热。冷汗霎时浸透重衣。
“我…”公孙策喉头滚动,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与后怕。他缓缓收回拳头,指关节因用力过猛而微微泛白颤抖。
展昭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相,直视他体内尚未平息的躁动真阳。展昭缓缓将带鞘的巨阙剑收回身侧,方才那引开千钧之力的左手负于背后,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此功至阳至刚,如烈火烹油。初成之时,气血冲霄,杀意如潮,最易反噬其主。此非先生本心,乃龙虎之性未驯。”他顿了顿,目光投向东方天际那抹渐渐亮起的鱼肚白,声音低沉下去,“此功,是杀人刀,亦是活人剑。刀剑本无善恶,只在执者一心。”
展昭的话如晨钟暮鼓,重重敲在公孙策心头。他深吸一口带着凉意的晨风,强行压制丹田中依旧奔涌鼓荡的灼热洪流,闭目内视。那点得自静坐、险些被阴气吞噬的先天真阳,此刻在丹田气海中,竟如一颗经过烈火淬炼的金色丹丸,不再微弱飘忽,而是沉凝、灼亮、稳固!它缓缓旋转,散发出至精至纯的阳和之气,与周身被“六阳捶”催发鼓荡的磅礴气血遥相呼应,形成一种奇异的平衡。阳刚外显,而一点真阳内守。
躁动渐渐平息,力量感却并未消失,反而更加凝练、收发由心。他睁开眼,眸中赤红已褪,恢复清明,更深处却多了一缕温润而坚韧的金芒,如晨曦初照下的古潭。
“玄关一窍,非静非动…”公孙策低声自语,似有所悟,“亦静亦动,虚室生白。” 他抬头望向东方。天边,朝霞如血,正奋力撕裂沉重的铅灰色云层,泼洒出万道金红!浩荡的光芒奔涌而来,瞬间将整个演武场、冰冷的青石板、摇曳的竹林,连同场中二人挺立的身影,尽数染成一片辉煌的赤金色。光芒刺破晨雾,也仿佛照进了公孙策的心底。
体内,那被淬炼过的真阳,如初升之日,稳稳悬照丹田虚空,温煦而磅礴。昨夜那轮险些被阴霾吞噬的心月,此刻已化为中天朗日。力量在血脉中沉稳流淌,再无半分失控的狂暴,只有一种沉淀后的、坚不可摧的意志。
展昭看着沐浴在朝霞中的公孙策,那清瘦身形在金光里竟显出几分渊渟岳峙的气度。他微微颔首,嘴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沉声道:“时候不早,该去见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