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使府邸后街的暗巷里,霉味和尿臊气混在一起。王朝蜷缩在一堆破草席后,眼睛熬得通红,死死盯着不远处那扇不起眼的黑漆小角门。三天了。自大相国寺惨烈的杀局之后,张府管家张贵的行踪,就成了开封府残存力量死死咬住的唯一线索。
“吱呀——”
门轴干涩的摩擦声在寂静的黎明格外刺耳。角门开了一条缝,张贵那副永远波澜不惊的面孔露了出来,左右迅速一瞥,闪身而出。他没带随从,裹着一件半旧的灰鼠皮袄,步履匆匆,却不是去衙门的方向,而是拐向了城西的鱼龙混杂之地。
王朝打了个手势。墙角阴影里,一个挑着空担子的“货郎”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雨墨换了男装,脸上抹着灰,扮作“货郎”的跟班学徒,心跳如鼓,眼睛却亮得惊人。她忘不了大相国寺那名为她挡刀的年轻禁军溅在脸上的血,那温热黏腻的触感,如同烧红的烙铁。
张贵七拐八绕,最终闪进了西城一家门面不大、却透着股诡异静谧的“博古轩”。雕花门楣上积着厚厚的灰,门口石狮子的眼睛都被风沙磨得模糊了。
“是那辽人!” 货郎(马汉装扮)压低的声音带着激动,“错不了!虽然换了宋人打扮,但那走路的架势,靴子的样式…就是榷场那边盯过的‘新特使’!”
张贵,枢密使的心腹管家,在停职的包拯、垂死的展昭、中毒的贵妃这重重迷雾之下,竟与辽国新派特使密会!
消息传回包拯府邸,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公孙策猛地推开面前堆积如山的卷宗,布满血丝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书房!张府邸西北角那个独立小院!防守外松内紧,张贵每日必去,风雨无阻!秘密必在其中!”
枢密使府邸,龙潭虎穴。上次潜入书房的刺客阴影未散,如今防卫只会更严。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更会打草惊蛇,让证据瞬间化为飞灰。
“先生,我去!”雨墨上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我身形小,目标小!那晚…那晚潜入大人书房的刺客,身法路数我记下了!或许…或许能找到空子!” 她眼中燃烧着复仇和求证的火焰,也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包拯尚未开口,公孙策却断然摇头:“不行!风险太大!张府此刻必是惊弓之鸟,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他枯瘦的手指急促敲击桌面,眼中闪过挣扎,最终定格在一丝狠厉:“买通内应!张义此人,刻薄寡恩,对下人动辄打骂。府中必有积怨者!尤其是…那个负责打扫西北角书房的哑仆老赵头!我曾留意过,他儿子前年因顶撞张贵,被寻个错处打断了腿,赶出府去,至今下落不明!”
一个被遗忘的边缘人,成了撬动铁幕的支点。当夜,一份足以让老赵头安度晚年的银票,连同他儿子可能被秘密安置在城外的消息,通过绝对隐秘的渠道,送到了老赵头满是老茧的手中。老人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刻骨的恨意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枢密使府邸如同蛰伏的巨兽。西北角书房小院内,树影婆娑,寂静得可怕。借着浓云的掩护,一道比狸猫更轻灵的身影,如一片落叶般飘过高墙,紧贴墙根阴影,无声滑向书房后窗。正是公孙策!他换上了一身紧束的夜行衣,脸上涂着炭灰,眼中再无平日的儒雅,只剩下孤注一掷的锐利与紧张。老赵头白日里故意虚掩的后窗缝隙,成了唯一的生门。
他屏住呼吸,指尖探入缝隙,感受着机括的细微阻力,模仿着记忆中那位刺客的手法,极其缓慢地移动、拨弄。时间仿佛凝固,每一息都无比漫长。冷汗顺着鬓角滑落。终于,“咔哒”一声轻不可闻的微响!窗栓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