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流潮涌

等待漫长而煎熬。堂下官员们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转运使王崇不时擦着额头的汗。公孙策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每个人的细微表情,手指在袖中无意识地捻动着,脑中飞速分析着各种可能。

一个时辰后,王府长史返回,身后跟着几名抬着沉重木箱的王府侍卫。“禀龙图,”长史躬身道,“王爷有令,龙图奉旨查察,王府上下自当全力配合。此为近三年盐铁税赋总册、盐引发放记录副本、官矿开采产出详录。王爷言道,军器监库存事关边备机密,需亲自向龙图解说,已请龙图移步王府一叙。”

箱子打开,卷册堆积如山,墨迹犹新,装订整齐。

包拯目光扫过那些崭新的卷册封面,又看向王府长史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好一个“全力配合”!这分明是早有准备,连夜炮制出来的“光鲜账册”!真正的核心,那军械库存,依旧被死死捂在王府之内,成了赵珏手中的筹码和钓饵。

“王爷盛情,本府心领。”包拯缓缓起身,猩红袍袖拂过案几,“军务机密,自当慎重。既如此,本府明日巳时,亲赴王府,聆听王爷高见。这些账册,”他看了一眼公孙策,“就有劳公孙先生,在此细细研读,看看这岭南盐铁,是如何个‘政通人和’!”

“学生领命。”公孙策躬身,目光投向那几大箱崭新的卷册,平静的眼眸深处,燃起一丝挑战的火光。假账?那便拆了这假账的骨头!

与此同时,邕州城东,盐市。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海腥与汗臭混合的气息。大大小小的盐铺沿街排开,粗麻袋堆积如山,露出里面雪白或泛黄的盐粒。苦力们赤着黝黑油亮的脊背,喊着号子,将沉重的盐包扛上运货的牛车、骡车。商贩的吆喝、讨价还价的争吵、车轱辘碾压石板路的吱呀声,汇成一片嘈杂的市井交响。

雨墨换了一身半旧的靛蓝粗布短褂,脸上抹了点锅灰,头发乱糟糟地挽着,挎着个破旧的竹篮,里面装着几个干瘪的野果,活脱脱一个进城寻活计的乡下小子。她缩在一家生意冷清的盐铺屋檐下,耳朵却竖得像兔子,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声音。

“呸!这官盐,咸是咸,咋总带着股子说不出的涩味?”一个黑瘦的脚夫蹲在路边,就着浑浊的凉水啃硬饼,边嚼边抱怨,“前两年可不这样!”

旁边一个老盐贩子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老弟,少说两句吧!官盐?哼,能买到就不错了!听说…北边好些地方,盐都紧俏得很!咱们这儿的盐船,好些都…改道了。”他做了个隐晦的手势,眼神飘忽。

“改道?”另一个挑夫凑过来,声音更小,“莫不是…运到交趾那边去了?我堂兄在码头扛货,说看见好些生面孔的船,卸的货都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那味儿…啧啧,冲鼻子!押船的,看着就不像善类,腰里鼓鼓囊囊的…”

“水也不太平!”一个卖凉茶的老妪插嘴,用蒲扇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西江支流,“上游白水村,听说闹‘水瘟’咧!好端端的人,喝了那水,上吐下泻,身上起红疙瘩,没几天就…唉!官府派人封了水源,说是瘴气作祟,可邪门的是,那村子旁边,就有王府圈起来的大盐场!”

“盐场?”雨墨心头一跳,装作好奇地挪近半步,用生硬的本地腔调问:“阿婆,盐场咋会闹水瘟?”

老妪警惕地看了这“生面孔”小子一眼,摆摆手:“小孩子家莫打听!晦气!” 她不再多说,低头搅弄着锅里的凉茶。

雨墨不敢再问,心里却翻江倒海。盐味发涩?盐船改道?王府盐场附近闹“水瘟”?还有那北地厨子…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藏着的、用油纸包好的一小撮从地上扫来的盐粒,这是他从不同盐铺门口偷偷收集的样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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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索如同破碎的珠子,散落在市井的尘埃里。水和盐…白玉堂的警告,与这些零碎的流言,隐隐开始串联。

夜色,再次成为最好的掩护。

南平王府,如同一头蛰伏在邕州城中心的巨兽。高墙深院,飞檐斗拱在稀薄的月色下勾勒出森严的轮廓。巡夜的灯笼在曲折的回廊间移动,如同巨兽警惕的眼睛。

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黑影,如同壁虎般紧贴着王府后院高大光滑的墙壁。正是展昭。他换上了一身利于潜行的深灰劲装,巨阙剑用黑布缠裹背在身后。右臂的旧伤在阴冷的夜气刺激下隐隐作痛,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那股不适,凝神感知着墙内的动静。

墙内,是王府的仆役杂院和…后厨区域。根据雨墨的情报,那个神秘的北地厨子,就住在靠近后厨的一处独立小院。

展昭凝神静听片刻,确认墙根下无人,双臂运力,十指如钩,无声无息地扣住墙砖缝隙,身形轻如狸猫,几个起落便翻过高墙,悄无声息地落入墙内一丛茂密的芭蕉树影下。

浓重的油烟味、剩菜馊味混合着王府特有的熏香气息扑面而来。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梆子响,已是三更。大部分院落都已熄灯,唯有后厨方向,似乎还有微弱的光亮和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