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蛇岭炼狱的嘶吼被远远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死寂。不是安宁,是劫后余生、精疲力竭的沉重喘息,混合着伤者压抑的呻吟。
岭南群山边缘,一个名叫“野藤洼”的偏僻小村,成了他们狼狈的避风港。村子小得像被世界遗忘,几十户低矮的泥墙草屋依着一条浑浊的小溪散落,村口几株歪脖子老榕树在暮色中投下扭曲的暗影。空气里弥漫着湿土、炊烟和一种挥之不去的、淡淡的草药苦涩味。
村东头废弃的土祠,成了临时的落脚点。昏黄的油灯下,展昭躺在铺着干草的破席上,魁梧的身躯此刻显得异常脆弱。他双目紧闭,脸色是一种渗人的青黑,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胸口的布条被重新包扎过,却依旧被不断渗出的、带着腥臭的黑血浸透。额角滚烫,身体却一阵阵发冷抽搐。公孙策守在一旁,蜡黄的脸上汗水涔涔,指尖搭在展昭腕脉上,眉头拧成了死结,每一次微弱的脉搏跳动都牵动着他的心弦。
“阴毒入腑,外伤崩裂…肺脉被毒瘴蚀伤…药…药石之力难及根本…”公孙策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无力感。他带来的珍贵解毒丸和内伤药,如同杯水车薪,勉强吊住展昭一口气,却无法阻止那致命的毒与伤持续侵蚀这具曾经如钢铁般的身躯。
另一角,白玉堂盘膝而坐,试图运功压制体内肆虐的剧毒。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那身沾满泥污血渍的白衣下,左臂上几点不起眼的红痕已蔓延成蛛网般的暗紫色纹路,如同活物般向心口爬升。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经脉深处蚀骨的剧痛,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毒针在骨髓里搅动。他额角青筋暴跳,豆大的冷汗沿着光洁的下颌滑落,砸在冰冷的泥地上。画影剑横在膝前,剑身微微嗡鸣,仿佛感应着主人紊乱的气息。
“蚀骨散…名不虚传…”白玉堂猛地睁开眼,瞳孔因剧痛而收缩,一口带着腥甜的黑血再也压制不住,“噗”地喷在身前地上,暗红的血沫中夹杂着丝丝诡异的灰气。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震动都让臂上的毒纹颜色更深一分。那足以傲视群雄的卓绝内力,此刻如同被淤泥堵塞的江河,运转滞涩,十成功力,怕只剩三成不到。
雨墨红着眼眶,用沾湿的布巾小心擦拭着展昭滚烫的额头和白玉堂嘴角的血迹。她脖子上挂着那枚老矿工给的简陋“避瘴符”,苦涩的药草味成了这绝望空间里唯一的慰藉。
两个最强的战力,一个濒死,一个濒废。缺医少药,前路迷茫。这小小的“野藤洼”,如同风暴中摇摇欲坠的孤舟。
然而,更大的风暴,正以最恶毒的方式降临。
入夜不久,死寂的村庄突然被一种诡异的恐慌打破。
“阿牛!阿牛你怎么了?!”凄厉的哭喊划破夜空。
“热…好热…痒…痒死了!”痛苦的呻吟此起彼伏。
“呕…呕…”剧烈的呕吐声,伴随着恶臭弥漫开来。
如同瘟疫的号角被吹响。短短一夜之间,数十个村民倒下了!症状恐怖而一致:高烧如炭,皮肤上迅速布满大片大片的、触目惊心的紫黑色斑块,奇痒难耐,抓挠之下便溃烂流脓。伴随着剧烈的呕吐、腹泻,人迅速脱水、衰竭,如同被无形的恶鬼抽干了精气。
恐慌如同野火燎原!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这个与世无争的小村。
“是他们!是这些外乡人带来的灾祸!”一个满脸脓疮、眼睛通红的汉子指着土祠方向,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他们没来之前还好好的!他们一来,瘟神就来了!滚出去!把他们烧死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