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门卫关于档案室烈火中婴儿啼哭的诡异叙述,像一把冰冷的锥子,日夜钻凿着陈默的神经。
父亲雨夜抱着的神秘箱子、厂长离奇暴毙、赵德坤纵火、婴儿的哭声……这些碎片在他脑中疯狂旋转,却始终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能够让人接受的真相。
巨大的精神压力和几乎将他撕裂的忠孝困境,让陈默短短几天内就憔悴了下去,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整个人像一根绷到极致、随时会断裂的弓弦。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边的疑云和沉重的负罪感压垮之时,一个出乎意料的人,在一个细雨迷蒙的傍晚,敲响了他临时落脚的安全屋房门。
门打开,外面站着的是苏玫。她不再是那个穿着精致旗袍、眼波流转、周旋于权贵之间的风情万种的情妇。
她只穿着一件素色的、甚至有些显旧的棉布长裙,头发随意挽在脑后,脸上未施粉黛,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眶红肿,像是哭了很久。
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和肩头,让她看起来格外单薄脆弱,像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后、勉强立在枝头的残花。她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算计和媚态,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痛苦,以及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陈默……”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浓的鼻音,“能……让我进去吗?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
陈默沉默地看着她,警惕心依旧,但对方身上那种截然不同的、近乎绝望的气息,让他侧身让开了门。
苏玫走进简陋的屋子,甚至没有坐下,只是站在屋子中央,雨水从她身上滴落,在脚下积成一小滩水渍。她低着头,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恨透了我……觉得我蛇蝎心肠,反复无常……”她开口,声音带着颤抖,“我作伪证,我陷害你……那些都是真的……我没办法……周慕云……他们拿捏着我的命脉……我最怕被人知道的……身世……”她说到这里,猛地抬起头,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瞬间滚落下来,混合着脸上的雨水。
她颤抖着,从贴身的衣物里,极其小心地掏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婴儿佩戴的、小巧的银质长命锁,但已经被烈火灼烧得严重变形、焦黑扭曲,甚至有几处熔融后凝固的丑陋疤痕,只有锁身中央,还勉强能辨认出用极细的笔触雕刻出的、四个几乎被高温和岁月磨平的小字——“赠爱女玫”。
“这……这是我身上……唯一从火场里带出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