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班妈妈

"班妈妈,"唐启嗓子眼发紧,“政府...不,我们西南军委会...”

老妇人突然笑了,缺了门牙的嘴像个黑窟窿:"大人莫说官话。这些娃娃的爹娘,有的是被洋鬼子杀的,有的是跟着孙先生闹革命没的。"她吃力地摸出个褪色的蓝布包,“这是他们的生辰八字...老身怕是熬不过今晚了...还望将军们对他们妥善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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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包摊开的瞬间,唐启的眼泪终于砸在了竹地板上,两千多张黄纸片,每张都用工整的小楷写着姓名生辰,有些还别着缕胎发。

门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几个穿着各色补丁衣服的年轻人冲进来,领头的瘸腿后生"扑通"跪下:"班妈妈!我们接到信就从柳州赶回来了!"唐启这才注意到他们胳膊上都系着白布条,分明是戴孝的打扮。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手指颤抖着划过这些年轻人的脸庞:"阿牛、石头、招娣...都长这么大了..."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帕子上沾着刺目的鲜血,“记住...你们要像亲兄弟姐妹...”

油灯"啪"地爆了个灯花。等唐启回过神来,老妇人的手已经凉了。那个吃奶的娃娃突然哇哇大哭,像是感应到什么。

屋外不知何时跪满了闻讯赶来的"孩子们",有穿长衫的教书先生,有挑着货担的小贩,甚至还有几个胳膊上缠着绷带的士兵。

唐启站在吊脚楼的竹廊上,望着山下星星点点的灯火。蔡锷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轻声道:“班妈妈收养的第一个孤儿,是戊戌年谭嗣同就义后,他府上奶娘的孩子。”

夜风里飘来孩子们唱的瑶族送魂歌,调子哀婉得让人心碎。

唐启突然想起白天军营里那个叫小枣儿的丫头,想起她脏兮兮的小手里捧着的麦芽糖。他摸出怀里那份被汗水浸湿的《西南八省新政纲要》,在"抚恤条例"那一页重重画了个圈。

"老蔡,拟两道手令。"唐启的声音混在夜风里,轻得像声叹息,"其一,各州县设立育婴堂,经费从战备款里面抽一部分吧!其二..."他回头看了眼屋里安详如睡的班妈妈,“以革命军西南政府名义,为班妈妈立碑。”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当第一缕阳光穿过老樟树的枝叶时,唐启看见寨子里醒来的娃娃们像往常一样,排着队去井边打水。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踮着脚,正在给更小的孩子洗脸。

竹楼上的经幡在风里猎猎作响。唐启突然明白,这场革命真正要守护的,或许就是这些清晨洗脸时溅起的水花里,映出的朝阳。

班妈妈是真实存在的人物,现在身体健康,在广西大化,24年间抚养教育了两千多孤儿和留守儿童,地址叫龙万爱心家园,有能力的可以去看看。

1911到1913年蔡锷主政云南期间,娃娃兵在西南就已经形成规模了,用军队收养孤儿,儿童承担后勤,松山战役里的娃娃兵仅仅是一个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