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兵临保定

保定城外的三月天,本该是柳絮纷飞的时节,如今却被硝烟染成了灰色。

西南军第八军先头部队的士兵们趴在刚挖好的散兵坑里,能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不是怕的,是那地底下渗出来的春寒顺着脊梁骨往上爬,冻得人直哆嗦。

"龟儿子的,这鬼天气比贵州老家的春寒还邪性!"老班长王德顺往手心里哈了口热气,搓了搓他那杆滇一式步枪的枪栓。

他左边趴着的是个十七岁的娃娃兵小李子,右边是满脸麻子的机枪手赵大炮,三个人挤在这不到两米长的土坑里,活像罐头里的沙丁鱼。

远处保定城墙的轮廓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像头蹲伏的巨兽。北洋军那几门克虏伯重炮时不时发出闷响,炮弹拖着尖啸砸在二里地外的预备队阵地上,震得王德顺后槽牙发酸。

他能闻到空气里飘着的火药味混着血腥气,昨天第三连的弟兄们冲锋时挨了马克沁机枪的扫射,这会儿尸体还横七竖八地躺在两军之间的麦田里。

"注意!迫击炮准备!"连长的破锣嗓子从战壕那头传来。王德顺看见通讯兵猫着腰在交通壕里窜来窜去,背上的小旗子沾满了泥浆。

忽然一阵刺耳的哨响,他条件反射般缩了缩脖子,三发北洋军的炮弹正落在他们连和隔壁九连的结合部,炸起的泥土像喷泉似的蹿起丈把高。

小李子的脸煞白:“班、班长,俺听说北洋狗把标准师都调来了?”

"怂个卵子!"赵大炮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他机枪的冷却水箱在朝阳下泛着青光,"管他标准师还是卫队旅,老子这挺滇一式机枪照样突突了他们!"可王德顺瞧见他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的幅度比平时大了不少。

正说着,团部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钻进了他们的散兵坑。那娃娃兵钢盔都戴歪了,嘴唇哆嗦着递过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王德顺就着晨光展开一看,是朱代珍军长亲笔写的命令,字迹被雨水晕开了些:“午时总攻,务必突破南郊永备工事。拿下火车站者,赏现大洋二十块。”

"日他先人板板!"赵大炮突然骂了句脏话。王德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三百米开外的北洋军阵地上,几个穿着呢子军装的军官正用望远镜朝这边张望,身后那挺被沙包围着的马克沁机枪枪管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正是这玩意儿昨天收割了第三连大半弟兄的性命。

战壕里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王德顺抬头,看见三架双翼飞机从保定城里嗡嗡地飞来,机翼上的五色徽标看得人心里发毛。

北洋军到底把压箱底的家伙都掏出来了,这仗怕是要见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