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还有其他几个助教和学生,有的在记录数据,有的在检查线路,大家都屏息凝神,气氛有些凝重。
这已经是他们这个课题组,在同样的问题上,遭遇的第七次失败了。经费在燃烧,时间在流逝,外界的期望和内心的压力,都像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机器不讲情面,只认规律。它‘倔’,说明我们还没摸到它真正的脾气。”陈博士走近几步,俯下身,仔细查看着那些冰冷的金属部件,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气缸外壁,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有时候,最精密的计算,也可能忽略掉材料在极端工况下那微乎其微的形变,或者,是某个我们以为是常数的参数,其实并非恒定不变。科学探索,就是一个不断试错,不断逼近真理的过程。失败了,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从失败中寻找线索的耐心和勇气。” 他的话既是对小王的鼓励,也是对自己,对在场所有人的提醒。
他回国,放弃优渥的条件,不是为了享受成功的鲜花,而是来啃这些最硬、最硌牙的骨头的。
他深知,这台看似不起眼的内燃机,一旦成功,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更强大的自主动力,意味着运输、军工、乃至整个工业体系,都能迈上一个新的台阶。
就在这时,实验室窗外,传来一阵年轻而热烈的辩论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所以说,德先生(民主)乃是根本!若无民权,无宪政,无舆论监督,纵有强兵富国,也不过是又一个秦朝,又一个暴政而已!”一个清朗的、带着湖广口音的男声激昂地说道。
“刘兄此言差矣!依我看,如今国势危如累卵,强邻环伺,内忧未靖,当务之急,是富国强兵!赛先生(科学)才是救亡图存的第一急务!没有强大的工业,没有先进的武器,什么民主自由,都是空中楼阁,顷刻间便会被列强的铁蹄踏碎!”另一个声音立刻反驳,嗓音洪亮,是典型的燕赵腔调。
“非也非也!制度不改,人心不齐,纵有坚船利炮,谁来用之?又如何保证其不为独夫民贼所用?”
“技术落后,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有实力,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看看鸦片战争,看看甲午!那血淋淋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