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枪油、潮湿泥土和压抑呼吸混合的气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
南苑的死寂被利剑小队的靴子碾碎在泥泞里。他们一头扎进丰台外围那片无边的、在冬季已凋零得只剩下枯枝败叶的杂木林子。
雨点又急又密,抽打在早已湿透的枯枝上,噼啪作响,像无数小鬼在暗夜里敲着梆子。脚下是吸饱了水的烂泥,每一步下去都深陷其中,发出“噗滋”一声闷响,再拔出来又带起一片沉重的泥浆。
寒冷刺骨的风毫无遮拦地穿过稀疏的林木,刀子般刮过他们湿透的棉军装,试图钻进骨头缝里。
队长徐长三走在最前头,整个身体压得极低,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警觉地贴着地面潜行。
他右手始终没有离开腰间那把“启式”冰冷坚硬的枪柄。雨水顺着他那顶独特的、帽檐压得极低的钢盔边缘不断淌下,在他粗糙的下巴上汇聚成一股细流,滴落在早已湿透的前襟。视线被雨水和黑暗严重侵扰,模糊不清,耳朵却像猎犬一样支棱着,极力捕捉着雨声、风声之外任何一丝可疑的动静。
“停!”徐长三猛地竖起拳头,动作凝固在雨中。身后所有脚步声瞬间消失,队员们像石头一样钉在原地,只有雨点砸在钢盔和枯叶上的沙沙声。
他侧着头,凝神谛听。前方不远处,隔着几丛在风雨中簌簌抖动的低矮灌木,传来一种规律而单调的声音——那是沉重的、穿着皮靴的脚踩在泥水里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几句被风雨撕扯得含混不清的日语咕哝,带着一种巡查者特有的疲惫和麻木。
一个落单的日军外围步哨。徐长三眼中寒光一闪,左手在雨幕中极其隐蔽地向身侧挥了两下。
身后一个矮小精悍的身影,绰号“泥鳅”的队员——立刻像一道贴着地皮滑动的影子,无声无息地从队伍边缘滑了出来,没入旁边更深的黑暗。
几秒钟后,灌木丛的方向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短促,像是湿布被猛然撕裂的“嗤”声。紧接着,是身体沉重倒在泥水里的沉闷声响,以及几声微弱的、类似水泡破裂的“咕嘟”声。然后,一切又被风雨的咆哮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