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山那绝望的祈求,如同淬毒的尖针,狠狠扎进疤脸的耳膜,更刺入他早已沉重如铅的心脏。石屋内弥漫的甜腻死气、女人痛苦的喘息、铁山眼中那令人心悸的卑微光芒,还有怀中婴儿微弱到几乎熄灭的火星……一切的一切,都化作无形的巨石,压得他几乎窒息。
“疤脸叔…”小雀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恐惧,“那病…会传人的…婆婆说…靠得近了…吸了那气…也会烂掉…”
疤脸何尝不知?苦蒲婆婆曾描述过的“蚀骨瘟”惨状如同噩梦烙印在他脑海。靠近,就是赌命!更何况怀中婴儿已是风中残烛,强行催动那神秘火焰,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铁山那双布满血丝、此刻却只剩下卑微祈求的眼睛,如同受伤野兽最后的哀鸣,死死钉在婴儿眉心的火星上。那眼神里,没有疯狂,没有威胁,只有无边无际的绝望中抓住的唯一一丝微光。如果他拒绝,这个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汉子,会不会瞬间再次堕入彻底的疯狂?
女人又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粘稠的黑血和脓块喷溅在身下的干草上,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她的身体剧烈抽搐,生命的气息如同即将燃尽的灯芯。
“火…求求你…火…”铁山的声音破碎不堪,巨大的身躯卑微地佝偻着,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黑石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一下,又一下。鲜血从他磕破的额角渗出,混合着泪水,在他虬结的胡须上蜿蜒。
疤脸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渗出血来。他低头看着怀中昏迷的婴儿,那张苍白的小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如此脆弱。眉心的火星,微弱得如同幻觉。
赌?还是不赌?
是带着小雀和婴儿立刻逃离这死亡石屋,任由里面的人自生自灭?还是冒着婴儿彻底熄灭、自己被瘟疫感染的风险,去尝试点燃那渺茫的希望?
“我…试试。”疤脸的声音干涩嘶哑,仿佛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他缓缓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怀中婴儿放在距离草铺上的女人(阿妹)还有几步远、相对干净的地面上。这个距离,是他在雾兽袭击时观察到的火焰光晕勉强能覆盖的极限边缘。
“小雀,退到门口。”疤脸头也不回地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小雀含着泪,担忧地看了一眼婴儿和疤脸,一步步退到低矮的拱门边,身体紧贴着冰冷的石壁。
疤脸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血腥、腐臭和疫病甜腻的空气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他半跪在婴儿身边,伸出粗糙却异常稳定的大手,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意味,覆盖在婴儿小小的额头上,指尖离那点微弱的火星仅有毫厘。
“孩子…”疤脸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最古老的祈祷,“帮帮他…帮帮他们…就像…你帮过我们一样…”他不懂如何引导这神秘的力量,只能将心中最强烈的意念——对生的渴望,对眼前惨状的悲悯,对铁山绝望祈求的触动——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
铁山停止了磕头,抬起头,布满血污和泪水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紧张和期盼,死死盯着婴儿的眉心。
时间仿佛凝固。只有女人痛苦的喘息和石屋外骨串风铃那单调压抑的“咔哒”声。
一秒…两秒…
婴儿眉心的火星,微弱依旧,毫无反应。
铁山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绝望的阴影重新笼罩。
就在疤脸的心也沉入谷底之时!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