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口的老槐树被风掀起几片叶子,落了暖宝一头碎雪。他踮着脚,举着围巾喊:“爷爷!我要帮爸爸系围巾!”
“慢点儿!”陆沉舟扶着他的小手,“你爸当年系围巾,总说‘要绕两圈,这样风就钻不进去’。你看,先绕脖子一圈,再系个结。”
暖宝的小手笨拙地绕着毛线,结打得歪歪扭扭,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妈妈,爸爸的围巾有蝴蝶结!”
叶知秋望着他发梢的雪粒子,突然想起三年前的小雪。那时陆野还在病床上,攥着她的手说:“秋姐,等我好了,咱们一起去买毛线。我要挑最软的,给你织条围巾,比小宝的还厚。”结果他没能等到那一天,却在生命的最后一个月,用输液的手织了这条围巾——针脚歪歪扭扭,却密得像要把所有的暖都织进去。
“阿野,”她轻声唤,“小宝戴上了。”
暖宝戴着围巾跑到院子里,仰着头让细雪落在围巾上:“爸爸,你看!围巾上有雪!”他的声音被风卷着传开,惊飞了枝头的麻雀。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堂屋。暖宝趴在桌上画围巾,陆沉舟在帮他修竹编的火笼,叶知秋在擦陆野去年买的青瓷杯——那是陆野说要“用来装姜茶,和小宝对饮”的,可直到最后都没来得及用。
“妈妈,”暖宝突然拽她的衣角,“我想给爸爸打电话。”
叶知秋的心跳漏了一拍:“爸爸在天上,电话打不通。”
“可是爷爷说,小雪是冬天的开始,爸爸会在雪地里等我。”暖宝指着窗外的雪影,“我要对着雪喊,爸爸能听见。”
陆沉舟拿来他的儿童电话,暖宝抱着画纸,一本正经地拨号:“喂?爸爸吗?我是小宝……今天我和爷爷烤了红薯,奶奶说你当年给我挖过野蜂蜜……对,我喝了姜茶,舌头红了,像小樱桃……还有,我今天学了《江雪》,老师说‘孤舟蓑笠翁’,可我不是渔翁,是爸爸的小暖宝……”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像一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爸爸,我想你了……不过我不哭,因为妈妈说,你想我的时候,就变成雪来看我……”
叶知秋靠在门框上,眼泪无声滑落。陆沉舟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他在听。”
暮色渐浓时,暖宝蜷在叶知秋怀里睡着了,围巾被他攥在手里,藏青毛线泛着柔和的光。陆沉舟替他盖好薄毯,转身时看见石桌上的青瓷杯——里面盛着半杯姜茶,是陆沉舟下午特意煮的,茶汤里浮着片柠檬,像陆野从前泡茶时放的,他说“加了柠檬,秋姐喝着不苦”。
“秋姐,”陆沉舟轻声说,“今年小雪,阿野没赶上。”
“可他来了。”叶知秋指着暖宝手里的围巾,“他在这儿,在雪地里,在姜茶里,在每一针毛线里。”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暖宝在睡梦里嘟囔:“爸爸,围巾…很暖……”
陆沉舟握住她的手:“是啊,很暖。”
风掀起叶知秋的发梢,带来雪的清冷。她望着围巾上歪歪扭扭的蝴蝶结,突然明白——爱从来不是缺席,而是把彼此放进岁月的毛线里,让每一个小雪,都裹着新织的暖,藏着旧年的甜。
就像陆野说的:“秋姐,我们要活成彼此的冬天。”
而现在,雪落满院,他们的冬天,正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