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开封府智展忠烈玉,紫宸殿急降催命符

那是他之前从水边采来的几株形似天南星、块茎却为暗红的毒草“雷公藤”!此物能令人短暂失聪、神智混乱!他曾在运河边听老药工提过。西门庆眼中寒光一闪,毫不犹豫,将那暗红发硬、形似小姜的毒根茎掏出,狠狠塞入口中!牙齿奋力咀嚼!一股难以言喻的剧苦辛辣瞬间充斥口腔,如同吞下燃烧的炭火!辛辣中混合着强烈的麻痹感直冲天灵盖!咽喉、食道如同被万针攒刺!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疯狂涌出!

就在他痛苦得蜷缩起身躯、双耳被布团堵塞、感官半失之际——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这沉重的讯室铁门竟被人从外面狠狠一脚踹开!足见来者暴怒凶戾到了何等地步!一道魁伟凶横的黑影挟着隐鳞卫重甲特有的金属血腥气,堵在了门口!隐鳞卫统领魏彪!他按着腰刀刀柄,眼神凶戾地扫视室内。

紧接着,一个几乎被滔天怒火烧穿了心肺的声音,带着一种扭曲变调、濒临彻底疯狂的尖啸灌满了牢房:

“李——之——应!给咱家滚出来!圣旨!咱家有圣旨!立刻把人犯关鹏举——交出来!”正是童贯!他最后那“交出来”三个字,已全然是野兽濒死的绝望嘶嚎!

甲字号讯室与关鹏举的黑字号牢房相隔不远。童贯那疯狂的咆哮如同带着血腥味的毒风,也清晰地钻入黑字七号牢房!

关鹏举被两指宽的熟铁环紧紧扣住四肢,牢牢固定在冰冷的石墙之上!这位昔日纵横沙场的骁将,此刻如同被钉在耻辱柱上,头颅低垂,长发散乱披面,遮住了那张伤痕累累的脸庞。污浊的粗布囚衣破烂不堪,透出底下纵横交错、新旧叠加的恐怖鞭痕与烙铁印记。两只脚踝高高肿起,骨节处被磨得皮开肉绽,渗出的脓血在地面积成了黑紫色的粘稠小潭。

李之应竟敢围抄杨府?!童贯那熟悉又尖利到扭曲的咆哮猛然刺入耳中!那声音已失去了所有章法,只剩下赤裸裸的毁灭狂吠!关鹏举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那遮面的枯槁长发下,一双紧闭的双目霍然睁开!那眼睛中布满蛛网般的血丝,瞳孔深处却燃起一簇骤然复苏的火焰——那不是痛楚,而是混合着狂喜与悲愤的灼热熔岩!西门兄弟!那位市井奇侠!他那亡命般的入狱,竟真的撬动了这铁桶般的死牢一角!李铁面动了!童贯这条老疯狗终于被逼到墙角,要来行最后的杀招!他来了!他要来了!

几乎在同一刹那!

“哗啦——哐当!”沉重的熟铁脚镣在石墙上拖出刺耳的刮擦声!关鹏举猛地挣扎!全身残存的力量瞬间爆发!那具饱经酷刑折磨、几乎瘫痪的身躯竟爆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力量!他拼尽全力扭动着,锁链绷紧到极致!干裂如同枯树皮的嘴唇猛地咧开,发出一声低沉压抑、却足以撕裂地狱的死寂怒吼!那声音嘶哑不成调,却带着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的磅礴气势!

守在他牢门外的两名黑面彪悍狱卒悚然大惊!猛地上前暴喝:“贼囚安敢!想找死!”举起手中沉重的铁蒺藜短棒,就要狠狠砸落!牢门外的童贯,听到这骤然爆发的异响与关鹏举那充满力量的嘶吼,脸上那疯狂扭曲的凶戾之气骤然凝固!那嘶吼中蕴含着的力量和意志,让他心胆俱裂!那不是油尽灯枯的死囚!更像一头蓄势待发的怒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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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童贯身旁的亲卫头目魏彪亦感到一种不祥的冰冷寒意,厉声喝止狱卒!

童贯那煞白的脸急剧扭曲变幻着,最终化作死鱼肚一般的灰白。他从齿缝中狠狠挤出命令:“传!皇城司行刑太监!着令…立刻持‘鹤顶红’与‘加官贴’进来!快去!咱家要他立刻——断——气!”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雹砸落!命令声甫一出口——

“呜——呜——呜——!”

低沉浑厚、如同巨兽悲鸣的号角声骤然划破汴京城的静夜!那声音由远及近,层层叠叠,带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一浪高过一浪!自汴河方向滚滚而来!这是宫城正门“宣德门”大开、六百里加急军使入宫奏捷时才可使用的“通衢号角”!整个沉睡中的开封府衙、周围街巷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池塘,瞬间掀起阵阵骚动!

牢中所有人闻声色变!魏彪和童贯手下亲兵脸色煞白!童贯更是浑身猛地一震!如遭万钧重锤轰击!这号角来得太快!太不是时候!

“圣——旨——到!”

一个尖利高亢、带着内侍特有穿透力的嗓音,穿透厚重宫墙,如同滚滚雷霆碾过层层屋脊瓦当,直抵开封府大牢上空!紧接着,无数马蹄踏破汴京御街青石板的轰鸣声清晰传来!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最终在开封府大门前骤然停顿!随之而来的,是纷沓密集的脚步、兵甲碰撞声!如同奔腾的铁流将府衙正门死死封住!

“开封府尹李之应接旨——!”

尖锐的宣召如同九天悬针,刺破了死牢的凝滞,惊醒了所有的魑魅魍魉。

正是:

狗急跳墙屠刀举,天威骤降雨露施。

血诏催命犹在耳,通衢金声已覆之!

欲知这圣旨是催命符还是救生幡?童贯屠刀能否落下?关鹏举与西门庆可有一线生机?请静候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