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完颜烈毒烟攻潍郡 法明师火牛破金兵

耶律云水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奴家早有此意,与那耶律达论起来还是同宗,早年在上京时见过几面。此人最重契丹部族情义,如今被迫给金人当狗,心里必不痛快!”说着解下红绒斗篷,露出内里穿的契丹窄袖骑射服,“我这便单骑出城,若劝不成耶律达,提头来见!”

西门庆忙拦道:“娘子且慢!此行危险,容我思量周全。完颜烈营盘守得铁桶似的,怎生混进去?”却见耶律云水嫣然一笑,从行囊里取出件褪色的契丹百衲战袍,又用炭灰抹黄了脸,散开发辫作落魄模样:“奴家扮作从登州逃来的契丹流民,只说家人在黑莲教手下遭难,特来投奔——耶律达最重宗亲,断不会疑心!”

一更时分,潍州水门悄悄开启一缝。耶律云水驾着羊皮筏子顺弥河而下,腰间拴着个油布包,里头是西门庆备下的密信并一截契丹祖传的狼头金符。河面雾气弥漫,忽见远处金营灯火如星,她猛扎个猛子潜入水底,单凭口中芦管换气,竟从栅栏缝隙间游了过去。

才爬上岸边芦苇丛,便被巡夜金兵发现。耶律云水立即放声哭诉:“俺是契丹萧族女儿,来找耶律达将军救命的!”金兵见她契丹语流利,衣衫破烂,便押往中军帐。那耶律达正对灯查看地图,闻声抬头,愣怔片刻突然挥退左右:“你...…你莫非是耶律材……?”

耶律云水扑通跪倒,泪如雨下:“世叔还记得奴家!黑莲教妖人血洗登州契丹聚落,族人被屠杀殆尽,俺千辛万苦来找您..….”说着掏出狼头金符高举过头。耶律达见到祖传信物,眼眶顿红,连忙扶起:“好孩子,仔细说与俺听!”却觉掌心被塞入硬物,低头见是枚蜡丸,当即脸色微变。

趁着递茶水的功夫,耶律云水凑近急语:“世叔真愿契丹儿郎永远给女真人当箭靶?我乃西门官人的妻子,耶律材是俺亲哥,耶律大石是堂兄。西门大帅说了,只要阵前倒戈,今后山东划出三县给契丹部自治!”耶律达指尖捏碎蜡丸,瞥见信中“黄河以北契丹皆归耶律氏节制”等字,喉结滚动不止。忽听帐外脚步声响,他猛地将信纸塞进茶炉,扬声道:“侄女莫怕,明日世叔就点兵给你报仇!”

来者竟是完颜烈的汉人谋士范同。这厮眯眼打量耶律云水:“将军,王爷叫即刻去商议军情——这叫花女子来得蹊跷,不如交给在下盘问?”耶律达哈哈大笑,亲热地揽住云水肩膀:“范先生多虑了!这是俺侄女,全家被义军所害,正要寻西门庆报仇哩!”说着暗掐云水手臂。

耶律云水会意,突然抽出短刀割下一缕青丝,哭喊道:“俺对长生天起誓,不杀尽汉狗绝不束发!”范同见这般决绝姿态,疑心稍减。耶律达顺势道:“侄女且去后帐歇息,世叔去去就回。”转身时用契丹语咛嘱多增派护卫兵,加强警戒,然居与范同一道而去。

待帐中无人,耶律云水偷摸到后营粮垛,正准备偷偷给粮袋点火,再来个火烧连营,断了金兵粮草。忽闻马蹄声急,她慌忙钻入草料堆,却听得范同与黑莲教人细言道:“恰这紧要关头,耶律达营里收留了个女叫花子,这女子很可能是西门庆派来的细作!需加派人手看紧所剩粮草,莫着了西门庆的暗道。明日战场上也要提防这些契丹人。”原来这奸贼也通晓契丹语,或许早听出了耶律达的暗语!耶律云水只得按捺住,待明日大战时见机行事。

次日天刚蒙蒙亮,金兵大营便响起了刺耳的号角声。完颜烈身披重甲,手持长枪,站在阵前,身后的金兵列成整齐的方阵,手里的长矛如树林般竖起,只是士兵们的脸上都带着疲惫,眼神也没了往日的凶狠。

小主,

“儿郎们!”完颜烈的吼声在旷野上回荡,“今日咱们一鼓作气,拿下潍州城!城破之后,金银财宝任你们拿,美女任你们抢!若是退缩,便是死路一条!冲啊!”

金兵们听了,顿时红了眼——他们已快断粮草了,若再攻不下潍州,怕是要饿死在城外。随着完颜烈一声令下,金兵们推着云梯、撞车,朝着潍州东门冲去,脚步声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董小平站在东门城墙上,见金兵冲来,大喝一声:“放箭!”城墙上的弓箭手纷纷拉满弓箭,箭如雨下,金兵纷纷中箭倒地。可金兵人数众多,前赴后继,很快就冲到了城墙下,开始架设云梯。

“滚木礌石,往下扔!”董小平又喊。士兵们纷纷举起滚木和礌石,朝着云梯上的金兵砸去。只听“砰砰”声不断,金兵惨叫着从云梯上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可金兵依旧不死心,不断有新的士兵冲上来,云梯一架接着一架,有几个金兵甚至已经爬到了城墙边,挥舞着弯刀朝着义军砍来。

玄莲老怪见金兵久攻不下,立在法坛上,枯爪般的手从黑袍里探出,三炷幽绿的信香无火自燃。但见他脚踏北斗罡步,骨铃在风中发出摄魂的怪响,忽将桃木剑往东南方一指:“巽宫风伯,听吾号令——起!”

坛下三十六名黑袍弟子齐声念咒,手中经幡猎猎狂舞。原本轻拂柳梢的夜风陡然变调,但闻凄厉呼啸自地底钻出,竟卷起沙石形成三股黑黢黢的旋风!弟子们慌忙将火把凑近陶罐,罐口封着的油纸“噗”地裂开,登时涌出粘稠如墨的浓烟。

这烟邪门得很,遇风不散反凝,似活物般扭结成骷髅形状,裹着恶臭直扑潍州东门。城头守军初时还伸颈张望,待黑烟掠过雉堞,当先几个兵卒突然掐住喉咙惨叫——那烟沾肉即腐,眨眼间露出森森指骨!更骇人的是死者眼眶里钻出红头蜈蚣,竟是被毒烟催生了蛊虫!

“妖风带毒,快泼水!”东门守将董小平刚喊出口,黑烟已顺着马道滚落瓮城。百姓惊慌推挤间,毒烟触到水缸骤然爆开绿火,竟将青石地烧得滋滋作响。玄莲老怪在远处法坛上桀桀怪笑,又掷出张画着赤蛇的符纸。那符纸遇风即化,毒烟里顿时浮现无数扭动的蛇影,吓得守军魂飞魄散。

完颜烈见义军被毒烟所困,大喜道:“好!老神仙妙计!儿郎们,冲啊!拿下东门,赏黄金百两!”金兵们士气大振,加快了攻城的速度,有十几个金兵已经爬上了城墙,与义军展开了厮杀。

董小平咬牙坚持着,挥刀砍向一个金兵,可手臂却越来越沉,他心里暗叫不好:“若是再这样下去,东门怕是要守不住了!”

法明禅师正于东门箭楼内禅坐,忽闻外面鬼哭狼嚎,又听得守军凄厉惨叫,鼻端窜入一股腐肉混杂硫磺的恶臭。老僧双目骤睁,眼中精光如电,喝声:“孽畜安敢!”一脚踏碎楼板,身形如大鹏般掠上城头。

但见那毒烟已凝成三具巨尸形状,眼眶处翻滚着赤红蜈蚣,所过之处砖石嗤嗤腐蚀。禅师不闪不避,反将袈裟迎风抖开,口中《金刚经》文如洪钟震荡:“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袈裟上金线忽地流转,竟现出卍字佛光,毒烟撞上光墙,顿时发出万千怨魂被烙铁烫灼般的尖啸。

玄莲老怪在远处法坛连摇骨铃,毒烟中又分化出无数黑针,密雨般射来。禅师禅杖顿地,九环齐鸣,杖头镶嵌的佛骨舍利迸出七色霞光。黑针遇光即化,毒烟翻涌着显露出张张扭曲人脸——竟是妖道将这些年在山东屠戮的百姓生魂炼入其中!禅师见此怒目圆睁,咬破指尖在掌心疾书“吽”字血咒,暴喝声中一掌推出:“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血咒离手便长,如赤金骄阳当空照耀。毒烟中人脸纷纷淌下血泪,继而整个烟阵如沸汤泼雪般消散,只剩满地腥臭脓水滋滋作响。几个逃得慢的黑袍弟子被佛光扫到,当场抱头鼠窜。玄莲老怪法坛轰然炸裂,吐血遁走。

法明禅师见毒烟散尽,大队金兵已至城下,时机已到,急站在东门城墙上,手里拿着一面红旗,大声喊道:“放火牛!”

城门缓缓打开,只见数百头耕牛从城门内冲了出来——这些牛都是城中百姓自愿捐献的,牛尾上绑着的柴草已经被点燃,火光冲天,牛群受了惊,疯了似的朝着金兵阵中冲去。牛头上的尖刀闪着寒光,牛蹄踏在地上,扬起漫天尘土,那声势吓得金兵纷纷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