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
曾经的凌云,青云宗的天才弟子,对于这种蛮荒凶险之地,只会嗤之以鼻,视之为下等修士或亡命徒的去处。以他当时的身份地位和傲人修为,自然无需、也不屑涉足这种地方。他的战场在青云宗那万众瞩目的白玉擂台上,在与其他宗门天才的意气风发、光彩夺目的较量中。
可现在,站在这西荒的入口,看着那“十死无生”如同诅咒般的警告,感受着空气中沉甸甸的死亡气息,他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退缩之意,反而胸膛之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近乎沸腾的冲动和渴望。
他缓缓地、无比坚定地迈开脚步,朝着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石碑走去。越是靠近,那股透骨的森然寒意和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就越是浓郁,如同实质般包裹着他。挂在石碑和枯枝上的累累白骨,在铅灰色天光的映照下,反射着惨白瘆人的光,那些空洞的眼窝和交错的齿骨,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凌云走到巨大的石碑前,停下了脚步。他抬起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肃穆,轻轻地抚摸着石碑上那些深刻如沟壑的冰冷刻痕。黝黑的岩石触手冰冷刺骨,粗糙得能磨破皮肤,刻痕的缝隙里还残留着经年累月的尘埃和暗色的污迹。他的指尖划过那些凌厉的笔画,仿佛能感受到,那不仅仅是一个冰冷的警告,还有一种……用无数生命和绝望验证过的、残酷无比的真实。这不是吓唬无知旅人的噱头,这是无数误入或挑战这片禁地的生命,用鲜血和白骨堆砌起来的、生与死的边界线!
指尖传来的冰冷坚硬触感,如同电流般,瞬间将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拉扯回了遥远的青云山,拉回了青云山后山那块他无比熟悉的练武场。
他想起了石磊。想起了那个总是沉默寡言,像块顽石一样,却永远在练武场上挥汗如雨、不知疲倦的身影。
那时候的石磊,还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外门弟子,资质平庸得如同脚下的泥土,家世普通得没有任何依仗,在天才云集、竞争激烈的青云宗,像一颗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尘埃,无人关注。
可他却像着了魔,每天都在那冰冷的练武场角落,一遍又一遍,不知厌倦地演练着宗门里最基础、最低阶的《碎石拳》。一拳,又一拳,带着沉闷的“砰砰”声,狠狠地砸在那些比钢铁还坚硬的黝黑石桩上。汗水如同溪流般浸透了他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一滴滴砸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甚至汇集成一小片小小的水洼。他的指关节很快就被粗糙的石面磨破,鲜血渗出,染红了石桩,他只是用牙齿撕下布条,胡乱地缠绕一下,眼神甚至没有丝毫波动,便又继续挥拳,仿佛那血肉模糊的拳头不是他自己的。他的眼神,永远那么专注,那么坚定,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和眼前那根需要被砸碎的石桩,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那时候的凌云,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对此嗤之以鼻,心中充满了优越感。他觉得石磊太傻,太愚钝,简直不可理喻。放着藏经阁里那么多精妙绝伦、威力强大的功法不学,偏偏要死磕这种粗浅笨拙、毫无美感的拳法。他觉得,这种近乎自虐的修炼方式,根本就是浪费时间,永远也成不了大器,注定只能在底层挣扎。
可后来,在那场万众瞩目的宗门大比擂台上,正是这个他曾经无比轻视、甚至不屑一顾的石磊,用那套被他嗤之以鼻的、朴实无华的《碎石拳》,仅仅三招!就摧枯拉朽般地击溃了他引以为傲、华丽迅捷的剑法!将他从云端狠狠打落!
那时候的他,震惊、羞愤、茫然,只觉得是自己一时大意轻敌,是石磊走了狗屎运,是那套该死的拳法刚好克制自己……
直到命运陡转,他跌落尘埃,尝尽世态炎凉,在青风城那个小小的角落里,为了生存,为了那渺茫的希望,他不得不放下过去的骄傲,亲手拿起拳头,一遍遍砸向坚硬的石头,去体验那种汗水浸透衣衫的粘腻、指骨碎裂般的钻心疼痛和日复一日看不到尽头的坚持所带来的、缓慢却真实的力量增长时,他才真正明白,痛彻心扉地明白。
石磊所走的那条路,或许缓慢得如同蜗牛爬行,或许艰苦得如同炼狱煎熬,却每一步都踏在实地上,每一个脚印都浸透着血汗,无比坚实!那是一条用汗水浇筑、用实战淬炼,一点点堆砌起来的、通往真正强者的荆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