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处理伤口。
后背那道深可见骨的爪伤,是最大的威胁。如果不及时处理,感染、溃烂几乎是必然的结局,最终会夺走他刚刚捡回的性命。
他忍着剧痛,在漆黑的山洞中摸索,希望能找到一些清水或草药。但触手所及,只有冰冷坚硬的岩石和潮湿的泥土,别无他物。
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件早已破烂不堪的粗布衣衫上。
只能用这个了。
他咬紧牙关,撕下相对最干净、也最大的一块布条。然后,他做出了一个极其痛苦、近乎自残的决定。
他强撑着,在洞壁角落摸索到几根相对干燥的细小枯枝。接着,他从怀里贴身的口袋中,摸出了一个被汗水浸得发软的小小火折子——这是离开青风城时,好心的王婶硬塞给他的,当时他还觉得累赘,未曾想,此刻竟成了救命的稻草。
他颤抖着,极其小心地,在山洞最避风的角落,用火折子引燃了那几根枯枝。
微弱的橘黄色火苗跳跃起来,艰难地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也带来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他拿着那块布条的一端,凑到火焰上小心地烘烤。
布条很快被火焰燎烤得焦黑、卷曲,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焦糊气味。
他强忍着火焰灼烤手指的痛楚,将那块已经烤焦变硬的布条拿起来,然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毫不犹豫地,将焦黑滚烫的那一面,狠狠地按在了自己后背那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小主,
“嗤——!!!”
焦糊滚烫的布条接触到暴露的、鲜红的嫩肉和翻卷的皮肉边缘,瞬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灼烧声响!
一股无法形容、直达灵魂深处的、足以让人瞬间昏厥的剧痛,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神经,以伤口为中心,猛烈地炸开,瞬间席卷了凌云的全身!
“呃啊——!!!”
凌云的身体像被高压电流击中般剧烈痉挛、抽搐,惨叫声不受控制地从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却又被他死死咬住牙关,压抑成凄厉的呜咽!豆大的冷汗瞬间从每一个毛孔中疯狂涌出,浸透了破烂的衣衫,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舞,他几乎再次被这酷刑般的剧痛拖入黑暗的深渊!
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求生意志!他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甚至用身体死死抵住洞壁,将那块滚烫焦糊的布条,如同烙铁般,死死地、紧紧地按压在伤口上!他要用这最原始、最残酷的方式,为自己搏一条生路!
他知道,这很痛,很野蛮,甚至可能留下永久的疤痕。
但这却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在绝境中保住性命的方法——用高温灼烧杀死伤口上可能致命的病菌,用焦糊炭化的布条强行止血并封闭创面,隔绝污染!
这是西荒的法则,是底层挣扎者代代相传的、浸透着血泪的生存智慧,原始、残酷,却有效。
不知煎熬了多久,那足以摧毁意志的剧痛浪潮终于开始缓缓退去。
凌云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湿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只剩下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微弱到几乎听不到的喘息声。
后背的伤口处,传来一阵阵持续不断的、火烧火燎的抽痛,但至少,那致命的、温热的流血感消失了。焦糊的布条如同一块丑陋的铠甲,紧紧地贴合在伤口上。
他看着眼前那堆仍在微弱跳动、随时可能熄灭的火苗,眼神无比复杂。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感汹涌而至,几乎让他热泪盈眶;但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磐石般的坚定,也在灵魂深处生根发芽。
他活下来了。
在妖狼的利爪下,在十里的亡命奔逃中,在滚落陡坡的粉身碎骨边缘,在自我灼烧的酷刑后……他,竟然真的活下来了!
这场与妖狼的生死遭遇,让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赤裸裸地直面了死亡。那如影随形的冰冷恐惧,那被当作猎物追逐、撕咬的绝望感,已经如同滚烫的烙印,深深铭刻在他的灵魂深处,永远无法磨灭。
然而,正是这极致恐惧的淬炼,如同锻打钢铁的重锤,将他体内那些潜藏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潜能,狠狠地激发了出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意志,如同被烈火焚烧、淬炼过的精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韧、凝练!那熊熊燃烧的、近乎偏执的求生欲望,如同燎原的野火,不仅没有熄灭,反而在他心中烧得更加旺盛、更加炽烈!
夜幕彻底笼罩了西荒,山洞外隐约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悠长嚎叫,但声音遥远,并未靠近洞口。
凌云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找到一个相对能支撑的姿势,背靠着冰冷潮湿的洞壁,缓缓闭上了眼睛。摒弃一切杂念,排除所有干扰,开始了最基础的吐纳。
《青云引气诀》那熟悉的口诀在心间默默流转。
他引导着丹田内仅存的、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最后几缕灵气,按照功法记载的周天路线,艰难地、小心翼翼地开始运转。
起初,灵气的流动异常滞涩、缓慢,如同在干涸龟裂的河床上流淌的涓涓细流,随时可能断流。
但渐渐地,一种奇异的变化开始发生。
或许是生死边缘那极致刺激彻底激活了身体的潜能,或许是那焚心蚀骨的求生意志强行冲破了某种无形的桎梏……他惊讶地发现,体内那微弱灵气的运转速度,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悄然加速!
虽然总量依旧微薄,但那流动的速度,却比受伤之前、比亡命奔逃之前,快了将近一倍!灵气如同被注入了一股无形的动力,在他受损的经脉中加速流淌,所过之处,带来一丝丝虽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温和暖意,如同干涸大地上的甘霖,一点点地滋养着他疲惫欲死的身躯和受损严重的经脉。
他甚至能更加清晰地“感觉”到,弥漫在这西荒贫瘠空气中的稀薄灵气,正以更快的速度、更顺畅地被他的身体吸引、捕捉,然后艰难地转化为属于他自己的那一丝灵力。
丹田处那股熟悉的暖意,也变得更加凝聚、更加明显。
更让他心神震动的是,那第一处淤塞的、如同顽石般阻碍他多年的关键窍穴,似乎也因为灵气运转速度的突然提升和意志的极度凝聚,而产生了一丝更明显的、前所未有的松动迹象!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身体的痛苦和疲惫,涌上凌云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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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白了!这就是他在生死边缘挣扎、搏命后,西荒给予他的残酷回报!是那焚心蚀骨的求生欲望,强行撬开了身体潜能的宝库大门!
这,是西荒法则下,最珍贵的礼物!
他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狂喜冲昏头脑,反而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眼神变得更加专注、更加坚定,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吐纳之中,引导着那加速的灵气,一遍遍冲刷着受损的经脉,冲击着那松动的壁垒。
微弱的火光,在他苍白的脸上跳跃、明灭,映照着他紧闭的双眼下那无比专注、无比坚毅的神情。汗水和血污混合的痕迹,此刻却仿佛成为了勇气的勋章。
狼口余生的经历,如同一场毁灭与重生的烈火,不仅淬炼了他意志的锋芒,更点燃了他体内潜能的火种。
他知道,这仅仅是西荒给予他的又一次残酷考验的开端。
未来,必定有更凶残的妖兽潜伏在暗处,有更绝望的境地等待着他去闯。
但他心中那份对死亡的恐惧,却奇异地淡去了许多。
因为他已经在死亡的深渊边缘,亲手抓住了活下去的力量,感受到了源自生命本源的勇气在血脉中奔涌!
因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丹田内枯竭的灵气,正在以远超以往的速度,重新汇聚、积蓄、壮大!
他的重修之路,从踏入西荒的那一刻起,就注定铺满了荆棘,浸透了血腥,每一步都可能踏入万丈深渊。
但他会走下去。也必须走下去!
用这被死亡淬炼过的钢铁意志,用这从绝境中榨取出的每一分力量,用在这西荒的血与火、生与死中磨砺出的所有生存本能,去迎接、去粉碎未来的一切挑战!
山洞外,西荒的夜依旧漆黑如墨,危机四伏,兽吼隐隐。
但山洞内,凌云专注的吐纳,却在悄然加速。
一缕缕微弱却异常活跃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同百川归海,顽强地滋养着这颗在绝境中不曾停止跳动、反而搏动得更加有力的心脏。
狼口余生,不仅让他活了下来,更让他的修炼之路,在血与骨的洗礼中,迈出了至关重要、坚实无比的一步!
这就是西荒亘古不变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