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弱种出身的弟子们望着秦浩轩,喉间像堵了团湿棉絮,吐不出也咽不下。
“人家弱种能跟紫种叫板,咱们弱种却得低眉顺眼给那些特殊仙种端茶递水,求着人家赏口饭吃。”有人蹲在石阶上,指尖抠着石缝里的青苔,声音发闷,“这世道,真是同人不同命。”
“紫种二十天扎根,谁都觉得该当如此,天赋摆在那儿。可他秦浩轩……”另一人往地上啐了口,“凭什么?就凭他运气好?”
议论声像细密的针,扎得人皮肤发紧。秦浩轩站在廊下,看着那些或嫉妒、或怨怼、或麻木的脸,忽然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带着层隔阂。他明明站在人群里,却像隔着层琉璃罩,看得见外面的喧嚣,却融不进去。
当初在杂役院啃冷硬的窝头时,他就想着“凭什么仙种弟子能住暖阁喝灵粥”,如今自己成了别人口中“得尽眷顾”的人,才懂了那份不甘——原来人和人的路,从一开始就分了岔。
他指尖拂过袖间的灵纹,那是扎根时新生的印记,温热的灵力顺着脉络流转。修仙修心,旁人只瞧见他二十天扎根的快,却不知多少个深夜,他对着丹炉里跳跃的火苗,一遍遍叩问自己:要的究竟是碾压旁人的风光,还是撕开命运裂缝的通透?
“罢了。”秦浩轩轻轻吁出一口气,转身走向后山。道不同,本就不必同路。
身后的议论声渐渐远了,他望着晨雾里的石阶,忽然笑了——原来所谓格格不入,不过是因为要走的路,本就不在一条轨迹上。
秦浩轩扎根的消息像野火般窜遍太初教,连藏经阁的铜铃都似被这股躁动震得嗡嗡作响。楚长老捏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眉头拧成个疙瘩——他执掌入门弟子教化数十年,见过的天才与庸才加起来能填满三座演武场,却从未见过这般矛盾的存在:上课要么垂眸打坐,要么趴在案上补觉,道心却硬得像玄铁;明明是弱种根基,偏能用凡胎肉身打伤三叶、五叶仙苗境的修士,七天禁闭非但没磨平他的棱角,反倒让他出关时眼底的光更锐了三分。
“二十天扎根……弱种?”楚长老对着铜镜摩挲下巴,镜中映出他满是疑惑的脸,“便是当年紫种里最出挑的,也足足用了四十九天。这小子……莫非藏着什么秘辛?”
流言在各堂之间疯长,像藤蔓缠满廊柱:
“我亲眼见他在后山劈柴,一斧头下去,木柴没断,旁边的青石却裂了缝——这哪是勤奋,分明是藏了妖法!”
“胡说!他每日天不亮就去寒潭练体,寒冬腊月也只穿单衣,手上的茧子比灶台还厚,这不是刻苦是什么?”
“可弱种的经脉哪禁得住这般折腾?依我看,定是得了什么上古传承,强行催熟的!”
四堂堂主议事时,青龙门主指尖敲着桌案:“查。若真是奇遇,当辨明正邪;若是诡术,便按门规处置。”话虽严厉,眼底却藏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太初教已有百年未出过能打破常规的弟子了。
而被议论的主角正坐在后山崖边,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石缝里的野草。他听见了那些风言风语,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七天禁闭时啃过的干硬窝头渣还粘在袖角,寒潭的冰碴子冻裂的伤口刚结痂,这些比任何流言都更真切。至于那些揣测的“奇遇”,或许就是每次快要撑不住时,在心里反复念叨的那句:“弱种怎么了?弱种的根,也能扎进磐石里。”
潜龙观深处,云雾如纱,缠在雕梁画栋间。黄龙真人盘膝坐于玉榻之上,双目轻阖,周身灵气似有了灵智,顺着他吐纳的节奏翻涌——每一次吸气,殿外的松涛都似被抽紧,化作丝丝缕缕的银白灵气汇入他顶门;每一次呼气,那些灵气便凝作流光溢彩的丝绸,在他肩头、袖间流转飘荡,触手可及的温润里,藏着撼动山岳的力道。
忽有破空声轻响,一只巴掌大的青鸾纸鹤穿窗而入,翅尖沾着几片殿外的竹叶,稳稳落在他摊开的掌心。黄龙真人指尖微抬,纸鹤便化作一道青光,将密信映在半空。
“弱种,二十天扎根。”他默读着,原本平静的眼波骤然起了涟漪。执掌太初教数百年,他见过的天才如过江之鲫,灰种最快扎根纪录是他自己创下的二十天,紫种最快十八天,可弱种……典籍里明明白白写着“弱种扎根,未有少于三十日者”。
密信上的字迹还在闪烁:“此子扎根时,灵气逆势而行,似有龙吟暗藏……”黄龙真人指尖猛地攥紧,周身飘荡的灵气丝绸瞬间绷直如弦,带着破空的锐响。他沉吟片刻,抬手拂过鬓角,几缕被灵气染白的发丝飘落,落在玉榻上,竟化作几颗莹润的灵珠。
“查。”他轻声吐出一字,声浪撞在殿柱上,震得梁上悬着的青铜钟嗡嗡作响,“把那孩子的根须纹路拓一份来,老夫倒要看看,是哪路潜龙,敢破了这天规。”
话音落时,那些灵气丝绸忽然齐齐转向,如百川归海般涌入他体内,殿外的云雾也似被无形的手拨开,露出一道通往山外的金光大道——掌教破关的气息,已顺着这道金光,传遍了整个太初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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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浩轩?又是这个名字。”黄龙真人指尖捻着那缕灵气凝结的银丝,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几分说不清的古怪,“可惜了,与张狂那小子不对付,和李靖也素来不睦……不然,倒真是块可塑之才。”
他望着殿外流转的云气,沉吟片刻,指尖的银丝忽明忽暗:“能让弱种二十天扎根,身上没点奇遇,说出去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