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寿元终有耗尽时

他愈发明白神识的重要性——不仅施展取元术时不可或缺,更能在危急关头化作无形之刃御敌,甚至救命。是以他来这绝仙毒谷,不仅为寻宝,更想借谷中阴煞之气磨练神识。他早已发现,每当神识消耗至极限,休憩一日后,次日总能察觉到细微却真切的增长,如同溪流汇海,积少成多。

小蛇穿梭在幽暗的林间,磷光般的竖瞳警惕地扫视四周,神识如蛛网般铺开,细细捕捉着谷中每一丝异动——今夜的绝仙毒谷,似乎比往日更添了几分诡谲。

秦浩轩踏入绝仙毒谷,阴煞之气如针般刺着皮肤,巨猿尸骸散发出的腐朽威压扑面而来,他却毫不在意,径直走向尸骸所在的断崖。指尖拂过尸骸粗壮的骨节,神识如细密的网般铺开,扫过每一道骨缝、每一寸附着的苔藓,仔细探寻着可能藏匿的宝物。

尽管连续多日毫无斩获,既没找到能炼丹的天材地宝,也没发现暗藏灵力的法器,但他脸上毫无沮丧——指尖的神识在双重压力下流转得愈发凝练,每一次捕捉细微气息,都像在磨一把无形的刀。

“还差得远啊……”他喃喃自语,望着毒谷深处被浓雾笼罩的区域,眼神里燃着期待,“更深处的气息……至少要筑基后期才能扛住吧。”

待到神识耗得只剩一丝清明,天边已泛起鱼肚白。秦浩轩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残影,迅速退出毒谷,落在自己房间的窗前。虽两手空空,他却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笑了——方才在尸骸旁,神识竟能勉强穿透三尺厚的岩壁,这进步比捡到宝物更让他欣喜。

“神识强一分,下次就能多走三十步。”他倒了杯灵茶,望着晨光漫进窗棂,指尖凝聚起一缕神识,能清晰地看到茶杯里悬浮的灵气粒子,“炼丹时控火会更稳,布阵的精度也能再提半分……”

窗外月轮隐去,朝阳喷薄而出,秦浩轩握紧拳头,目光投向绝仙毒谷的方向。那片迷雾笼罩的深处,一定藏着他尚未触及的秘密,而他的每一次迈步,都在靠近那个答案。

秦浩轩推开门时,正撞见蒲汉忠从外面回来,他一眼便瞧出师兄脸色比昨日又灰败了三分,眼下的青黑几乎要蔓延到颧骨,连平日里洪亮的声线都透着虚浮。

“师兄,你今天脸色差得很,没事吧?”秦浩轩连忙迎上去,语气里带着真切的关切。

蒲汉忠捂着胸口咳了几声,每一声都像是从喉咙里撕扯出破布般的嘶哑,他长长叹出一口气,眼底的郁色几乎要溢出来:“我没事……是师父他……”

“师父怎么了?”秦浩轩心头猛地一紧,璇玑子老人平日里慈眉善目,总爱捏着胡须笑骂他们“小猴崽子”的模样瞬间撞进脑海,让他指尖都有些发颤。

“咳咳……”蒲汉忠咳得更急了,单薄的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原本蜡黄的脸憋得通红,声音里裹着浓重的悲戚,“师尊他……寿元不多了。大师兄说,要是找不到能续寿的灵药,最多两三年……就要坐化了!”

最后几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秦浩轩心口。“什么?师父寿元将尽?”他失声反问,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璇玑子老人给他们分糖糕时的温暖,指点术法时的耐心,此刻都化作尖锐的疼,刺得他眼眶发紧。

秦浩轩只觉手脚一阵冰凉,心头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了。他入太初教时日尚短,与璇玑子不过两面之缘,可那位老人温和的目光、捻须时的笑意,早已在他心上刻下浅浅的印记。

这些日子与蒲汉忠相处,这位师兄总爱絮叨师尊的旧事——讲他如何在大雪天背着发烧的弟子寻医,如何为护着自然堂的药田,硬扛着四大堂的刁难,如何把仅存的高阶丹药分给受伤的师弟妹……每说一句,蒲汉忠眼里的光就亮一分,那是全然发自肺腑的敬重,像山涧清泉般澄澈。

秦浩轩何尝不知,自然堂势弱,能在四大堂的夹缝里勉强立足,全凭璇玑子这根主心骨。他修为或许不及那些堂主的道传弟子,却像只护犊的老鹰,始终张开翅膀,为堂里的弟子遮着风挡着雨。多少次,是他躬身致歉才免去师弟妹们被寻衅的祸事;多少回,是他把仅有的资源匀出来,让弟子们能安心修行。若没了他,自然堂怕是早已散了。

“……最多两三年了。”蒲汉忠的声音发颤,这位年过半百的修士,此刻竟像个无助的孩童,眼眶里的晶莹再也兜不住,顺着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滚下来,洇湿了衣襟。他想抬手拭去,可指尖抖得厉害,怎么也抬不起来。

秦浩轩望着他鬓边的白发,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原来再坚毅的人,遇上在乎的人事,也会有这般脆弱的时刻。

男儿流血不流泪,可看着蒲汉忠老泪纵横的模样,秦浩轩喉头哽着说不出话,只能伸出手,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师兄,我虽是新入门,可也是自然堂的人,有什么要做的,尽管吩咐!”

蒲汉忠望着他眼里的恳切,勉强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抬手抹了把脸,站起身时腰杆都佝偻了些。他瞥见秦浩轩桌上的丹炉,炉底积着层黑褐色的糟粕,是反复提炼残丹、炼制药散留下的痕迹,看着倒比秦浩轩这张年轻的脸更显沧桑。

没多说什么,蒲汉忠转身从储物袋里取出个新丹炉,白瓷般的炉身透着莹润光泽。他将旧炉换下,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涩意:“秦师弟,按规矩,你入门后的用度该由我来担。可如今……师尊的事要紧,我和师兄弟们正凑灵石,想为师尊寻些增寿的灵药,往后……怕是没法再帮衬你了。”

话落时,他指尖在新丹炉上摩挲了两下,像是在替这物件给秦浩轩赔罪似的,眼神沉沉的,没再多说便转身往外走,背影在廊下拖得老长,带着股说不出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