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湘子望着水府深处流转的幽光,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若刚才张扬能及时赶到,从侧路堵住张狂的退路,咱们未必会输。那钟乳灵液凝聚了水府千年灵气,本就该是咱们的囊中之物……”话里的不甘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坠在舌尖。
躲在假山后的秦浩轩与叶一鸣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悸。仙苗境二十叶的楚湘子竟被张狂逼到这步田地,连损三名同伴,这哪里还是同门切磋,分明是下死手的屠戮。叶一鸣悄悄拽了拽秦浩轩的衣袖,示意趁乱离开——张狂若是追过来,以他对秦浩轩的旧怨,怕是会当场拼命。
花园里花木葱茏,太湖石堆叠的假山、盘虬卧龙的古木都是天然的屏障。两人猫着腰,借着阴影掩护,小心翼翼地往后退。秦浩轩脑子里还在翻腾:张狂先前虽性子烈,却绝非这般狠戾,莫不是水府里的什么东西影响了他?
正思忖间,脚下忽然踢到一块碎石,石子滚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哗啦”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花园里格外刺耳。
楚湘子猛地回头,目光如电:“谁在那里?!”
叶一鸣暗骂一声,拉着秦浩轩转身就跑,身形迅速没入茂密的灌木丛中。楚湘子带着人追过来时,只看到晃动的枝叶间,两道身影已窜向远处的月洞门,消失在回廊尽头。
“追!”楚湘子眼神一厉,带着残余的手下疾追而去。他心里清楚,刚才那动静绝非水府精怪,定是躲在暗处的人,说不定还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张狂的事若是传出去,对他们的名声可没什么好处。
秦浩轩被叶一鸣拽着狂奔,耳边风声呼啸,心里却更疑惑了。张狂身上的变化太过诡异,那股凶戾之气,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神智一般。他忽然想起九长老曾说过的话:水府深处藏着能蛊惑人心的邪物,修为越深,越容易被其趁虚而入。
难道张狂……
“别走神!”叶一鸣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猛地将他拉向左侧,躲开了一道从廊柱后射出的灵力匹练。楚湘子的攻击已到,带着破风的锐响,直逼后心。
秦浩轩心头一凛,反手抽出腰间的软剑,剑光如练,堪堪挡开攻击。两人脚下不停,借着回廊的转折,与追来的楚湘子等人周旋起来。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映得他们的身影忽明忽暗,像一场无声的追逐戏。
那突兀的声响像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湖面,瞬间搅乱了楚湘子一行人紧绷的神经。
“谁?!滚出来!”楚湘子猛地转身,手按在腰间的法器上,声音里带着惊惶后的戾气。他身后的两人也慌忙摆出防御姿态,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乱石丛。
喊了几声见没人应答,楚湘子忽然嗤笑一声,紧绷的肩膀松了松:“慌什么?若是张狂那厮,凭他的性子,早就提着剑杀过来了,哪会躲躲藏藏?”他眯起眼,目光扫过不远处半人高的石头堆,“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小角色,碰巧撞见罢了。”
可转念一想,方才他们狼狈逃窜的模样、被张狂追得丢盔弃甲的窘境,若是被传了出去,他楚湘子在宗门内还有什么脸面?尤其是想到躲在暗处的人可能正偷偷嘲笑,一股狠意瞬间窜上心头。
“不管是谁,听见了不该听的,就得把嘴封上。”楚湘子眼中凶光毕露,朝身边两人递了个眼色。三人立刻心领神会,脚下无声移动,呈三角之势,悄悄朝着声音来源的石头堆包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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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块后,秦浩轩和叶一鸣刚屏住呼吸,就见楚湘子带着人围了上来,三张脸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哟,这不是秦师弟么?”楚湘子看清两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堆起冷笑,语气里淬着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我正想找你算算上次的账,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按在法器上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上次被秦浩轩当众揭穿他私藏禁术的事,这笔仇他可一直记着呢。如今在这荒僻的水府角落,杀了他,谁会知道?
“看来,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楚湘子缓缓抽出法器,灵光在刃口跳动,“黄泉路上,记得告诉张狂,等我收拾完你,下一个就轮到他!”
楚湘子正心烦意乱,忽然想起师父古云子那句没头没尾的嘱咐——“秦浩轩那小子,留着还有用,不可伤他性命,更不能断他修行根基”。当时他只当是师父心善,此刻想来,师父素来深谋远虑,这话里定然藏着别的计较。
可灵田谷那桩事,秦浩轩让他在全门弟子面前丢尽脸面,这口气如何咽得下?楚湘子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放他走?绝不可能!可师父的话又不能不听,这进退两难的滋味,真是憋得他胸口发闷。
就在这时,身旁的小弟凑近,压低声音道:“楚师兄,您忘了徐羽师姐?”他瞥向秦浩轩的眼神,像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宝物,“徐羽师姐最疼秦浩轩,两人形影不离的。咱们要是把秦浩轩活着绑了,去跟徐羽要行气散,她能不给?那行气散可是修炼的宝贝,您要是能得一大笔,修为还不得突飞猛进?”
这话像一道灵光劈开了楚湘子的郁结。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随即嘴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笑,伸手重重拍了拍那小弟的肩膀:“好主意!”他上下打量着秦浩轩,仿佛已经看到了成堆的行气散在向自己招手,“杀了他反倒便宜了这小子,留着他的性命,可比一刀了结有用多了。”
说着,他朝手下使了个眼色,几人立刻会意,缓缓朝秦浩轩围了上去,动作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楚湘子站在原地没动,只冷冷地看着秦浩轩,像是在欣赏猎物落入陷阱前的挣扎:“秦师弟,对不住了,谁让你偏偏碍了我的路呢?”
楚湘子三人缓缓收紧包围圈,脚步踏在水府潮湿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在敲打着人心。楚湘子虽敌不过张狂,可看着眼前仙苗境一叶的秦浩轩,以及十五叶的叶一鸣,眼底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这等修为,在他眼里与蝼蚁无异。
他摩挲着指尖的灵戒,盘算着如何把秦浩轩捆结实了,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水府。徐羽的行气散何等珍贵,只要捏着这筹码,还愁她不乖乖奉上?至于叶一鸣……楚湘子的目光扫过对方紧绷的背影,闪过一丝狠厉。这等碍眼的角色,杀了抛进水府深处便是,反正水府大得很,随便找个暗涌丛生的深潭丢下去,谁能发现?
“秦浩轩,束手就缚吧。”楚湘子冷笑一声,语气带着猫戏老鼠的戏谑,“乖乖听话,还能少受点罪。”
叶一鸣猛地将秦浩轩拽到身后护住,指尖迅速掐动灵诀,周身灵力翻涌,竟带着几分玉石俱焚的决绝。“你护着他先走!”她压低声音,气息因发力而微微发颤,却字字清晰,“水府不比大屿山,死了连收尸的人都没有。我拖着他们,你快走,日后……若有机会,替我看看关外的雪。”
秦浩轩看着她挺直的背影,忽然想起百兽山那日,蒲汉忠也是这样把他往身后拽,嘶哑着嗓子喊“你跑啊”。一样的决绝,一样的孤注一掷。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酸又涩,堵得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