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从架子上拿过干燥的浴巾,是她最喜欢的米白色,摸起来像云朵般柔软。轻轻裹住她时,特意把边角掖得严实些,怕漏进风。指尖按着毛巾帮她擦头发,动作轻得不敢用力,只敢慢慢按压吸水,怕扯疼她细软的发丝。
正擦到发尾时,她忽然踮起脚,因为脚下的瓷砖有点滑,身体轻轻晃了一下,下意识扶住我的胳膊。下一秒,柔软的唇瓣就落在了我的下巴上,带着水汽的温度,轻得像一片花瓣飘落。她嘴角弯着浅浅的笑,眼尾都透着甜,声音软得像化了的奶糖,顺着我的脖颈往心里钻:“老公,有你在,我觉得特别安心,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怕。”
那瞬间,鼻腔里突然窜起一阵尖锐的酸涩,不是打喷嚏前的痒,是从鼻梁根往眼眶里钻的胀,眼眶瞬间就热了,睫毛上还没干的水珠混着湿意,连视线都变得模糊了些。怀里的肖雅软得像浸了温水的棉花,侧脸贴在我胸口,发丝蹭得我皮肤发痒,她身上的薰衣草香还裹着水汽,暖得能渗进骨头里——就是这样一个把所有安全感都毫无保留交托给我的人,连我晚归半小时都会担心,连我皱眉都会追问,可我却藏了一肚子的秘密:暗巷里和杨杰接头时攥得发皱的纸条、丁家旺悬在天台时惨白的脸、雷朵办公室里藏着的走私账本、衬衫内袋里那个能要命的U盘……桩桩件件,没有一件能对她说实话。
我下意识收紧胳膊,把她往怀里又搂紧了些,手臂能清晰感受到她后背的弧度,连呼吸时胸腔的起伏都触手可及。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发丝的柔软蹭得下颌发轻,声音轻得像被浴室的水汽泡软的棉线,怕稍微用力就会断:“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管发生什么事。”这句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明明是承诺,却像亏欠。
刚踩着湿漉漉的拖鞋走出浴室,客厅里的老式座机突然“叮铃铃”炸响,那声音不是现代电话的温润,是金属振铃特有的尖锐,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唰”地划破清晨裹着水汽的安静。我脚步猛地顿住,肖雅的手还搭在我胳膊上,指尖的暖意瞬间僵了一下。
我们对视的刹那,她嘴角那抹还没褪去的笑意像被冷水浇了似的,一点点淡下去,先是嘴角的弧度塌了,再是眼尾的温柔散了,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那慌张藏在瞳孔深处,快得像错觉,却被我抓得真切。她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裹在身上的浴巾边角,指节泛白,连呼吸都轻了半拍。这栋远离市区的别墅,座机号码是雷朵亲自设定的加密号,除了她的人,连张叔都不知道,从来没有外人打过这通电话。
我几乎是快步冲过去的,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轻响,指尖还沾着擦头发时没擦干的水珠,凉丝丝的,顺着指缝往下滑,滴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抓起听筒的瞬间,冰冷的塑料壳硌得掌心发疼,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紧涩:“喂?”
“袈沙先生!”电话那头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铁,粗哑得剌耳朵,还裹着掩饰不住的慌乱,背景里隐约能听见有人在嘶吼,像是在吵架,“丁、丁家旺……跑了!”最后三个字说得磕磕绊绊,带着破音的颤,像扔过来一颗炸雷,在我耳边轰然炸开。
那瞬间,胸腔里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连带着喉咙都泛起酸涩。指尖还残留着浴室水汽的湿润,浴巾边缘的绒毛蹭过掌心,像小动物受惊时竖起的毛发。我眼睁睁看着浴巾一角从指缝间滑落,在半空划出一道苍白的弧线,突然惊醒般伸手去抓,布料摩擦皮肤的刺啦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跑了?"这个词像根冰锥直插太阳穴,我猛地转头看向墙上的石英钟——六点零七分,分针刚跳过罗马数字"VI"。凌晨三点的约定像张被揉皱的纸条,在脑海里反复抽打:杨杰的计划向来精确到秒,开锁组和监控组的配合演练过十七次,怎么会提前三小时行动?难道丁家旺等不及救援自己挣脱了?可他被捆得像个粽子,天台的防护栏足有一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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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跑的?"我刻意压低声音,尾音却不受控地发颤。听筒贴在耳边,金属外壳的凉意顺着皮肤往骨头缝里钻。对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铁丝,混着背景里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四点换班时发现的!麻绳断得整整齐齐,像是被割断的!花粥姐说要是找不到人,就让我们......"
后面的话被我挂断电话的动作切断。指节捏着听筒底座,能清晰感受到塑料壳上的凸点纹路。窗外的晨光照在地板上,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具被抽走灵魂的空壳。心脏还在狂跳,震得锁骨下方的皮肤突突直跳,连带着喉结都在上下滚动。
"袈沙?"肖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片羽毛轻轻落在绷紧的神经上。她的手搭上我胳膊时,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仿佛能透过皮肤灼烧到血管深处。我这才惊觉自己浑身发冷,连浴巾下的皮肤都起了鸡皮疙瘩。
"丁家旺......"她仰起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他跑了是不是就安全了?雷朵的人不会再为难他了吧?"那双眼睛像汪清泉,倒映着我僵硬的表情。我突然想起三天前她在厨房切菜的样子,刀刃划破指尖时也是这样无辜又担忧的眼神。
喉结滚动着咽下唾沫,我伸手替她把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耳垂的温度比掌心高两度,软乎乎的触感让我想起冰箱里解冻的荔枝。"应该......没事了。"这句话说得口干舌燥,像是含着把碎玻璃。转身时故意让浴巾扫过她手背,想掩饰指尖的颤抖,却在余光里瞥见她眉头微蹙——这个细微的表情像把手术刀,剖开我精心维持的镇定。
窗外突然掠过一只灰鸽,扑棱翅膀的声音惊得我肩膀一抖。肖雅的手还搭在我胳膊上,指甲无意识地掐进皮肤。晨光穿过她的发梢,在肩头镀上层毛茸茸的金边,让我想起丁家旺被救时可能见到的第一缕阳光。可此刻心里翻涌的不是欣慰,而是更深的不安:杨杰的反常行动,断口整齐的麻绳,还有肖雅指尖的温度——这些碎片像副错位的拼图,在脑海里拼凑出个模糊却危险的轮廓。
“应该是安全了。”我抬起手,指尖轻轻插进她还带着湿意的发丝里——触感柔软得像揉了把云朵,发梢的水珠蹭在指腹,凉丝丝的。我刻意放缓动作,指尖顺着发丝往下滑,掠过她的耳后,努力让嘴角扬起自然的弧度,连眼神都调得温和些:“说不定是遇到路过的好心人,见他可怜就救了。这样也好,省得我们天天提心吊胆。”
可这话刚落,心里的疑云就像被晨雾裹住似的,越积越厚——哪里有这么巧的“好心人”?知道丁家旺在天台,还能避开阿逸的暗哨,甚至精准找到剪刀剪断麻绳?这绝不是偶然,背后一定藏着没挑明的隐情,说不定是杨杰布的另一步棋,或是雷朵那边出了内鬼?无数个问号在脑子里打转,指尖的发丝再软,也压不下心口的沉。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笃笃”两声轻响,力道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不用看也知道是张叔。他在这家里待了五年,做事向来谨小慎微,连敲门都带着股小心翼翼的劲儿。
我转头时,他正端着描金的白瓷餐盘站在门口,手臂微曲,把餐盘托得稳稳的。盘子里的牛奶冒着细细的白汽,杯壁上凝着层薄水珠;两片吐司烤得金黄,边缘微微发焦,还能看见表面的黄油融化后留下的亮痕;最显眼的是角落那只小巧的白瓷碟,装着我昨天买的糖炒栗子,外壳泛着深褐的油光,热气从栗子壳的缝隙里钻出来,混着黄油香、奶香,酿成一股暖融融的甜香,顺着门口的风飘进来,在空气里绕了个圈。
“先生,肖小姐,早餐好了。”张叔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分,尾音还轻轻收了收,不像往常那样清亮。他的目光在我和肖雅之间扫了一圈,又飞快地落回餐盘上,眼神里藏着点复杂的情绪——有担忧,还有点说不清的犹豫,像是揣着话又不敢轻易开口。顿了两秒,他还是补了句,声音压得更轻:“刚才在楼下听保安议论,丁家旺先生……被人救走了。”
“是啊,刚接到阿逸手下的电话。”我快步走过去接餐盘,指尖刚碰到瓷盘边缘,就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顺着指节往上爬。我故意侧过身,装作整理餐盘里的刀叉,语气放得随意,像是随口提起:“倒是奇了,你知道是谁救的吗?阿逸那伙人查了半天,连点影子都没摸着。”
张叔的手猛地顿了一下,握着餐盘边缘的指尖微微收紧,袖口的亚麻布角蹭过餐盘的描金边,发出极轻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他抬起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藏着点试探,又有点紧张,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立刻移开,落在了地板的花纹上。接着,他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嘴唇在说,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听巷口的王婶说……是她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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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才继续补全细节,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王婶说,她凌晨四点多去倒垃圾,路过别墅后门时,抬头看见丁先生挂在天台上,看着实在可怜。就绕到天台侧面的小楼梯,找了把园艺剪,偷偷爬上去剪断了麻绳。后来还把丁先生藏在自己那间小杂屋里,早上天没亮,才让他顺着后巷走了。”
“王婶?”这两个字像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指尖猛地一松,握着的牛奶杯“哐当”一声撞在餐盘边缘,杯口倾斜的瞬间,温热的牛奶顺着杯壁淌下来,溅出三四滴落在手背上——那温度足有六十度,本该烫得人猛地缩回手,可我却像被冻住似的,连指尖的皮肤都没颤一下,只有牛奶蒸发后留下的黏腻感,糊在指节的纹路里。
脑子里瞬间被那个熟悉的身影填满,连呼吸都滞了半拍:是那个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围裙的女人吗?围裙的边角磨得起了毛,腰间系着根褪色的蓝布条,每次弯腰擦地时,围裙都会扫过地板的缝隙;是那个说话带着浓重南方乡音的女人吗?“先生”“小姐”的称呼总带着拖长的尾音,遇见生人就会下意识抿嘴,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是那个每天早上七点整准时出现在别墅后门的保洁员吗?手里永远拎着个磨破边的帆布包,里面装着抹布、清洁剂,还有块用塑料袋包着的干馒头——那是她的早餐。
她怎么会去救丁家旺?阿逸的暗哨把别墅围得像铁桶,天台更是重中之重,她一个每天只在一楼打扫、连二楼都很少上去的保洁员,怎么知道丁家旺在天台?又怎么绕开守卫,还能找到剪刀剪断麻绳?无数个问号像乱针似的扎进脑子里,太阳穴突突地跳。
“是啊,”张叔点了点头,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袖口,语气里的不确定几乎要溢出来,每个字都说得慢吞吞的,“王婶今早打扫院子时跟我说的,说看丁先生悬在上面脸色煞白,胳膊都快吊僵了,实在不忍心,心一软就动了手。”
他顿了顿,眉头轻轻皱起,形成一道浅浅的沟壑,眼神里的疑惑越来越重,甚至抬手挠了挠鬓角,声音也低了些:“不过……我总觉得不太对劲。王婶平时性子软得像棉花,上次我不小心把水杯碰倒在她刚擦的桌子上,她都只是小声说‘没事没事’,连跟我们说话都不敢抬头;前阵子阿逸来别墅查岗,她刚好在擦客厅的花瓶,吓得手里的抹布都掉了,头埋得快碰到胸口,怎么敢去跟守卫周旋,还敢剪麻绳救丁先生?”
张叔走后,我跌坐在餐椅上,后背抵着冰凉的椅面,才惊觉手心早已攥出了汗。指尖无意识地摸过餐盘里的糖炒栗子,捏起一颗——外壳还带着余温,触感粗糙,布满了细密的纹路。不知怎么,指节突然发力,“咔嚓”一声,栗子壳被捏得粉碎,褐色的碎屑混着细小的绒毛落在白瓷碟里,发出细碎的声响,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王婶?是杨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