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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路程我几乎把油门踩到底,越野车的引擎从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咆哮,不是平日的平稳轰鸣,是带着震颤的、暴躁的声响,震得车门扶手都微微发麻,彻底盖过了车厢里的死寂。车轮碾过干硬的红土路,原本细碎的“沙沙”声变成了“咕噜噜”的急促摩擦,混着碾过碎石的“咔嗒”脆响,节奏快得像打鼓。车窗外的罂粟花田彻底成了模糊的金红色洪流——粉白花瓣被夕阳染透,风卷过时连成一片晃动的色块,连花萼上的绒毛都成了看不清的虚影,只有那股甜腻的香气,还固执地从车窗缝隙钻进来,呛得我喉咙发紧。
我死死盯着前方雷朵集团的轮廓,那片建筑群在暮色里像蛰伏的黑色巨兽,主楼的尖顶插在昏黄的天幕下,围墙外的蛇形旗帜耷拉着,没了风的支撑。脑子里像有台机器在反复运转,翻来覆去都是早已打磨好的说辞:夏川由美加帮着挑完衣服,又陪我绕路找宋伯改裙摆尺寸,来回跑了两趟,累得在车上睡着了。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方向盘,指节泛白,连虎口都绷得发酸——这个借口合情合理,夏川由美加向来对物资采买、布料剪裁上心,丽丽姐都夸过她“比裁缝还懂料”,没人会怀疑。耳鸣还没完全消散,和引擎声缠在一起,成了种尖锐的背景音。
到主楼关卡时,两个哨兵正靠在红土堆旁抽烟,烟蒂的火光在暮色里一闪一闪。看见兰德酷路泽的瞬间,他们立刻直起身,右手下意识搭在腰间的枪上——直到瞥见车牌末尾的“73”,那是青姑会核心成员的特别号码,才放松了些。其中一个高个哨兵往副驾瞥了眼,视线在盖着外套的夏川由美加身上顿了两秒,手里的枪杆微微一顿,眼神里闪过丝疑惑。
我赶紧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通行证,那是丽丽姐给的黑皮证件,封面烫着凸起的蛇形纹,翻开后里面印着我的照片和“袈沙”的代号,边缘的烫金在暮色里闪着微光:“夏川先辈は午後一绪に服を选んで、シャオヤさんのサイズを确认するために往复したんです,疲れて车の中で眠ってしまいました。”说话时我特意往副驾偏了偏头,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像在吐槽“前辈太负责反而累倒了”。
高个哨兵又扫了眼夏川由美加——她的头歪在靠背上,外套领口拢得严实,呼吸平稳得能看见外套微微起伏,再看看我手里的牛皮纸袋,彻底放下戒心,冲旁边的同伴抬了抬下巴。同伴拉下拉杆,锈迹斑斑的金属栏杆缓缓升起,铰链摩擦发出“吱呀——”的长响,在寂静的黄昏里格外刺耳。
推开房门的瞬间,一股沉郁的樟木香气先撞进鼻腔——是肖雅床头那对老樟木枕套的味道,混着淡淡的草药甜香,那是医官给她开的安胎药草,晒干后装在布包里压在枕下,味道清苦却温和。我顿了顿,指尖还残留着方向盘的冰凉,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肖雅正靠在床头看书,背后垫着个米白色棉麻靠枕,书页翻到中间,指尖夹着根银色书签,书签上刻着极小的茉莉花纹。米白色的床单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像浸了晨露的玉,阳光透过木格窗棂,在她发梢投下细碎的金斑,连她握着书页的指尖都透着粉,指甲修剪得圆润,没涂甲油,露出健康的淡粉色甲床。听见推门的动静,她立刻抬起头,眼尾瞬间弯成月牙,嘴角的梨涡浅浅陷下去,连声音都带着刚从书里抬眼的柔软:“你回来啦?”
目光扫过我手里的牛皮纸袋时,她的眼睛瞬间亮了,像盛了碎星光,连身体都往前倾了倾:“买到衣服了?是不是你说的那种软乎乎的料子?”
我快步走过去,牛皮纸袋蹭过门框发出“轻响,随手放在床头的矮柜上——那柜子是柚木的,表面磨得发亮,上面还摆着肖雅的产检手册,封面写着她的名字。俯身抱她时,我刻意把左脸转向窗外,避开她的视线——怕她看见我还没完全消下去的红痕。手臂环过她的腰,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温软,后颈的薄汗已经干了,发丝蹭过我下巴,软乎乎的,带着樟木香气。
“嗯,挑了件鹅黄色的软云棉,还有件酒红色的薄棉外套,早晚凉的时候能披。”我的声音尾音放得轻,像揉了团棉花,指尖顺着她的背往下滑,轻轻落在她的小腹上——那里的弧度比早上更明显些,隔着洗得发白的米色棉布裙,能感觉到极轻极轻的起伏,是胎儿在里面动了一下吗?像片羽毛蹭过掌心,软得人心尖发颤,连呼吸都跟着放柔了。
肖雅的指尖先试探性地探进牛皮纸袋,指尖刚触到布料就顿了顿,随即整个手掌覆了上去——那鹅黄色的软云棉顺着她的掌心往下垂,带着自然的垂坠感,没有半分僵硬。她猛地把裙子拎出来,平铺在腿上,另一只手轻轻抚过裙面,从腰侧的褶皱一直滑到裙摆的茉莉绣纹,眼睛瞬间瞪得圆圆的,像浸了晨露的黑葡萄:“好软啊……”
话音刚落,她就把裙子往脸颊上贴,鼻尖蹭过布料,轻轻蹭了两下,笑得像个刚拿到麦芽糖的孩子,梨涡深深陷下去:“比我上次穿的曼谷真丝还舒服!真丝是滑溜溜的凉,这个是温温的软,贴在脸上像敷了块浸过凉水的棉絮,一点都不糙,连绣线都平平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发梢,投下细碎的金斑,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樟木枕套的沉水香顺着气流飘过来,混着她身上淡淡的草药甜香——那是医官给她敷的安胎药膏味,清苦里裹着点薄荷的凉,两种香气缠在鼻尖,像团温软的棉,让我绷得快要断裂的神经稍稍松了些。
小主,
“宋伯说这叫‘软云棉’,是今年清明后收的新料,在竹匾里晒了整整三个月,把潮气都晒透了,才织成布。”我抬手替她把颊边垂落的几缕碎发别到耳后,指腹刚碰到她耳后的皮肤,就觉出一片细腻的温热,能摸到一层几乎看不见的绒毛,像抚过刚抽芽的棉絮,软得不敢用力。指尖顺着耳后轮廓往下滑,刚好蹭过她颈侧的动脉,能感觉到细微的搏动——这鲜活的温度让我心里猛地一刺,像被细针扎了下:眼前的温柔是“袈沙”的伪装,是为了稳住身份演的戏,可肖雅的笑是真的,眼角的光像碎了的星光,连她把裙子贴在脸颊上时,布料印在皮肤的浅痕都是真的,那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烫得我指尖发僵。
“你真好。”肖雅仰头往我下巴上凑,唇瓣轻轻贴上来——那吻带着她唇间的微凉,还有刚喝过温水的淡甜,只是一碰就收了回去,像怕惊扰了什么。她的指尖顺势勾住我衬衫的衣角,刚好攥着阿逸那刀划开的破口处,边缘的毛茬蹭着她的掌心,她却毫不在意,只是轻轻晃了晃,声音软得发黏:“夏川前辈没跟你一起回来吗?上次她帮我找的清迈药草特别管用,之前晚上总腿抽筋,敷了两次就好多了,我还想当面谢谢她呢。”
“她累了。”我赶紧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的老樟树——树叶被风吹得“簌簌”响,影子在床单上晃荡,刻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些,“挑衣服跑了大半个镇子,后来又陪我找宋伯改裙摆尺寸,来回绕了两趟,上车没多久就睡沉了。我让哨兵待会儿把她送回住处。”说着,我拿起矮柜上的酒红色外套,轻轻往她肩上披,指尖蹭过她微凉的肩头,特意把前襟拢了拢,避开她小腹的位置:“外面风大,老樟树的叶子都被吹得打旋儿,别着凉了。”
肖雅乖乖“嗯”了一声,伸手拢了拢外套领口,把下巴埋进去蹭了蹭,又靠回我怀里,指尖在鹅黄裙子的茉莉绣纹上轻轻划着——银灰色的丝线在光下泛着极淡的闪,是掺了细银线的缘故,针脚密得几乎看不见接头。“等孩子出生,我们穿着新衣服去晒晒太阳好不好?”她突然抬头,眼里的憧憬像盛了满眶的星光,连声音都带着雀跃,“就去老樟树下,那里的阳光最暖了,能晒得人浑身发懒,还能闻到樟木的香味。”
她的指尖轻轻按在自己小腹上,语气软得像梦:“到时候让孩子趴在我怀里,裹着小毯子,你就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抽烟,阳光透过树叶落在我们身上……多好啊。”
“好。”我低低应着,声音裹着刚吸进肺里的樟木香气,软得像化了的糖。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发丝蹭过胡茬,带来细碎的痒——那头发是下午刚梳顺的,还带着点洗发水的淡香,混着草药味,是独属于肖雅的气息。我闭上眼,睫毛蹭过她的发梢,终于敢暂时松垮下紧绷的神经:只有在她怀里,杨杰扇在左脸的灼痛才会淡下去——那片皮肤还绷得发紧,像蒙着层晒干的薄皮,一碰就隐隐发麻;夏川由美加攥过的手腕也不再发烫,可那四道指印的纹路,像刻在皮肤上的记忆,稍一用力就泛起钝痛;连“黄导”这个名字都暂时沉进心底,我只是肖雅的“袈沙”,是会给她挑软云棉裙子、会陪她等孩子出生的男人。
可这安稳太轻了,像偷来的,又像风中颤巍巍的烛火——风一吹就可能化掉,稍一碰就会熄灭,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怕下一秒就碎了。
傍晚的红土还带着白日的余温,踩上去暖得烫脚。我靠在老樟树的粗皮上抽烟,烟盒是下午在便利店随手抓的廉价本地货,纸质糙得像砂纸,捏在手里发皱。烟丝燃着时“滋滋”轻响,火星在暮色里一闪一闪,烟雾呛得喉咙发紧,比平时抽的硬壳烟烈上三分。老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把我罩在一片凉荫里,地上散落着几片枯树叶,被风卷着打旋。
“袈沙哥!袈沙哥!”哨兵的喊声突然划破寂静,脚步急促得像踩在火上,粗麻布地毯被他踩出“沙沙”的摩擦声,边缘的毛絮都跟着颤。他跑到我面前时还喘着气,手撑着膝盖,额角挂着汗:“夏川前辈醒了,在、在她住处找你呢,说有东西要给你,让你赶紧过去。”
我心里猛地一沉,像被扔进块冰,手指狠狠掐灭烟蒂——烟蒂在干燥的红土里烫出个焦黑的小点,瞬间就没了火星。我把烟盒塞回口袋,指尖蹭过皱巴巴的纸壳,快步往她住处走。那是离主楼不足百米的小平房,墙皮掉了大半,露出里面暗红色的土坯,门口挂着块金属挂牌,是青姑会核心成员的蛇形刺青样式——墨色的蛇头铸得锋利,鳞片的纹路嵌着细沙,正对着主楼的方向,像在暗中守着什么,连夕阳照在上面都泛着冷光。
推开门时,一股冷硬的枪油味先撞进鼻腔,混着和服上未散的檀香——两种味道一冷一暖,像夏川由美加的人,一半是枪林弹雨里磨出的锐,一半是藏在和服下的柔。夕阳从西窗斜射进来,在地上投出长条的光,刚好照在桌前的夏川由美加身上。她正坐在木凳上擦枪,伯莱塔92F在她手里转得利落,枪身的哑光黑映着夕阳,枪托上刻的“雪”字被麂皮布蹭得发亮。她左手稳稳托着枪身,右手捏着块米白色麂皮,顺着枪膛边缘细细擦拭,连扳机护圈的缝隙都没放过,指尖的茧子蹭过金属表面,发出极轻的“沙沙”声,动作熟稔得像在抚摸自己的掌纹,枪口始终朝下抵着鞋底,透着常年持枪的警惕。
小主,
桌上摆着个青瓷瓶,瓶身刻着缠枝莲纹,釉色是清迈老窑特有的温润米白,花纹的边缘积着点细灰,一看就是摆了些年头的老物件。听见推门声,她头也没抬,直到擦完最后一下,才把枪放进桌下的枪套,抬眼冲我笑了笑——嘴角的疤痕跟着浅浅勾起,在夕阳下泛着浅白,语气像没事人一样,却藏着点说不清的试探:“袈沙君、手が重いですね。午後中眠って、晩ご饭も食べられませんでした。”
我喉结滚了滚,刚要解释,说“当时は运転に集中して、道が凸凹していて、気をつけないと危険です——怕车身晃得厉害,才没敢分心”,话还没出口,她已经放下麂皮布站起身,手里拎着那个青瓷瓶走过来。瓶身带着室内的微凉,刚碰到我手背就激起一阵轻颤,她不由分说抓起我的胳膊,指尖带着药膏的清凉,轻轻抹在我手肘的擦伤上——那药膏是淡绿色的,像碾碎的薄荷和草药混在一起,抹开时凉丝丝的,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原本火辣辣的痛感瞬间淡了大半,连呼吸都跟着松快了些。
“夏川先辈、午後のことは…”我喉结滚了滚,声音发紧,手腕下意识往回抽——可她攥得更紧了,指腹的茧子蹭过我手肘未愈的擦伤,力道和当年在湄公河泥泞里扶着我腰的劲儿一模一样:不重却稳,带着不容挣脱的笃定,连指尖按压的位置都和那时扶着我伤口的角度重合,熟悉得让人心头发沉。
“分かっています。”她没等我说完就轻轻打断,抬眼望过来时,瞳孔里映着煤油灯的微光,没有怒意,反而像蒙了层晨露的玻璃,透着了然的温柔——那眼神太准了,连我藏在衬衫下的紧绷肩线、捏着青瓷瓶的指尖泛白,都没放过,“シャオヤさんに误解されるのを恐れて、リリーさんに「近すぎる」と思われて卧底の役目を溃すのも恐れていますね。”她把青瓷瓶往我手里又塞了塞,瓶底的缠枝莲纹硌着掌心的老茧,凉意在指缝里钻,和药膏的温热形成尖锐的反差,“大丈夫です、待っています。仕事が终わって、お前が本当に欲しいものを决めるまで。”
她顿了顿,指尖极轻地碰了碰我手腕上还未消的指印,那力道软得像碰易碎的玻璃,声音也跟着放柔,尾音裹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次は…肘で殴らないでください、痛いです。手で押してくれれば、もう无理に逼らないから。”
我愣在原地,青瓷瓶的凉意顺着掌心往胳膊肘窜,药膏的薄荷清香钻进鼻腔,却堵得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带着滞涩。她却已经松了手,转身走回桌前,背影挺得笔直,没有半分拖沓——和服的墨黑布料贴在她背上,暗金菱纹在煤油灯的光下泛着细碎的闪,腰侧的暗缝随着转身的动作轻轻开合,露出里面黑色的内搭(那是藏枪的地方)。耳后的蛇形刺青藏在高马尾的阴影里,只露出一点墨色的蛇头尖,像埋在皮肉里的刀,随时能出鞘,却又在转身的瞬间,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接下来的几天,夏川由美加的追求像金三角的雾,细密、执着,无孔不入,却又始终隔着一层分寸,让我找不到半分拒绝的由头,更不敢撕破脸。
清晨的露水还没干时,她会提着油纸包出现在主楼门口——里面是镇口阿婆小摊上的椰蓉糕,肖雅最爱的那种:新鲜椰丝磨得极细,混着糯米蒸得软糯,裹在印着椰树图案的牛皮油布里,还带着灶火的余温。她递过来时,指尖捏着油纸的边角,指节泛白,左眉骨的疤痕在晨光里泛着浅白,眼神里藏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手作りしたので、シャオヤさんが好きかもしれません。届けてくれますか?”温热透过纸壳传过来,烫得我指尖发暖,可那句“手作り”却像针,扎得我心口发慌——我分明前天才见过阿婆摆摊,她根本不会做这种椰蓉糕。
丽丽姐召集核心成员议事时,她更是把“掩护”做得天衣无缝。那天丽丽姐刚提了句“西坡军火库得重新清点,谁去?”,夏川由美加立刻笑着往前站了半步,工装外套的拉链拉得整齐,肩章上的蛇形徽记闪着光:“袈沙はシャオヤさんと医师のところに行くので、私が点検します。绝対大丈夫です——前天才去过,记録は确かです。”语气熟稔又笃定,连嘴角的弧度都带着让丽丽姐放心的利落。丽丽姐正用银签挑着碟子里的槟榔,闻言抬眼扫了我一下,又瞥了眼夏川由美加,嘴角勾了勾:“还是你细心”,说着挥了挥手让我退到旁边。夏川由美加转头冲我眨了眨眼,眼尾弯成月牙,左眉骨的疤痕跟着浅浅扬起,像藏了个只有我们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