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苏黎世的灯火在公寓窗外连成一片温柔的星海。书房内,沈聿怀对着电脑屏幕上霍夫曼教授研究团队的初步分析报告,已经静坐了将近两个小时。
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而轻微的声响,是他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的证明。报告上的数据图表、专业术语,像一把把精密的手术刀,剖开了一个他既期待又隐隐抗拒的事实——温念初情感感知的复苏,与一个“稳定的支持性存在”显着相关。
那个“存在”,是他。
理性的部分在高速运转,分析着各种可能性,评估着后续治疗方案的调整方向。他是医生,治愈病人是他的天职,看到温念初在数据支撑下确凿无疑的好转,他应该感到纯粹的欣慰。
然而,胸腔里那股陌生的、汹涌的暗流,却不断冲击着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堤坝。那不仅仅是医生对病人的关切,更像是一种……被需要、被依赖,甚至是被某种独特的光亮所吸引的悸动。
他闭上眼,试图用多年来的习惯——将自己抽离,以绝对客观的视角审视这一切。可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温念初在访谈后那双带着疲惫却异常清亮的眼睛,是在咖啡馆阳光下她微微扬起的唇角,是路上遇险时她下意识看向他的、充满信任的眼神……
这些画面,比任何冰冷的数据都更具象,也更具有摧毁力。
“叩、叩。”
极轻的敲门声,像一片羽毛落在心尖,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
沈聿怀瞬间收敛了所有外泄的情绪,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稳:“请进。”
温念初推开门,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她穿着柔软的家居服,头发松松挽起,脸上带着一丝犹豫。
“我看书房灯还亮着……”她轻声解释,将牛奶杯往前递了递,动作有些小心翼翼,“热了牛奶,助眠的。你……还在忙吗?”
她的到来,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涌入这片被理性冰封的空间。沈聿怀看着站在光影交界处的她,看着她手中那杯普通的、却在此刻显得格外熨帖的牛奶,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他该说“谢谢,放下就好”,然后继续他的“工作”。
但他没有。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那双总是试图洞察人心的深邃眼眸,此刻却仿佛被她身上柔和的光晕所融化。他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像是某种坚守的东西终于松动了一角。
“不忙。”他开口,声音比想象中要低沉沙哑一些。他甚至微微侧身,让出了书桌前的部分视野,这是一个默许她靠近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