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薰衣草茶的安宁香气与电脑屏幕的冷光交织,形成一种奇异的张力。温念初捧着温暖的茶杯,坐在沈聿怀对面,听着他用专业而平缓的语调分析她在公园的情绪描述。
他没有立刻让她离开。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冰湖的小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一圈微弱的、却持续扩散的暖波。她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因他刻意筑起的冰墙而感到无措和委屈,反而生出一种更加细腻的观察欲。
她注意到,他虽然目光落在屏幕上,语句逻辑严密,但握着鼠标的右手,指节却因为持续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偶尔会无意识地推一下鼻梁上的镜架,频率比平时要高。这些细微的动作,泄露了他并非表面那般全然冷静。
他在紧张。或者说,他在竭力维持某种平衡。
“所以,‘震撼’可能更多源于视觉规模的直接冲击,而‘宁静’则与暂时脱离社交压力、感受到非评价性的自然环境有关……”沈聿怀总结着,试图为这次“辅导”画上句号。他应该让她回去休息了。
“沈医生,”温念初却忽然开口,打断了他预设的流程。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你第一次看到特别壮观的日落时,是什么感觉?”
问题来得猝不及防,完全偏离了“治疗”轨道。
沈聿怀敲击键盘保存文档的动作猛地顿住。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眸闪过一丝愕然,随即被更深沉的谨慎覆盖。这是一个私人化的问题,触及了他从不轻易向外人展示的内心领域。
他应该拒绝回答,用“这与治疗无关”轻易带过。
但看着她那双清澈的、带着纯粹好奇(或许还有一丝狡黠)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却哽住了。她坐在那里,被温暖的台灯光晕笼罩着,捧着那杯他允许她端进来的茶,像一只悄悄靠近、试探着伸出爪子的小动物,让人无法狠心驱赶。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电脑风扇发出细微的嗡鸣。
温念初的心脏在胸腔里悄悄加速,她几乎要为自己的莽撞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