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眼中那股偏执的焦躁似乎被这冰冷的事实浇灭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沉静、却也更加坚定的东西。他对着顾锦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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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交谈后,李正的状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不再纠结于图表上的百分比,而是开始更专注于感受身体本身的反馈,配合宋墨涵尝试一些更具挑战性但也可能更有效的神经刺激疗法。他甚至主动和顾锦城交流起如何在身体存在缺陷的情况下,最大化利用现有条件保持战斗力——例如,如何利用核心力量和单侧肢体的强化训练,来弥补另一侧的不足。这两个男人,一个宏观战略,一个微观技术,在康复这片特殊的“战场”上,找到了奇特的共鸣。
宋墨涵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惊讶于顾锦城对李正心理的精准把握和那股强大的精神影响力。这个男人,即使暂时离开战场,他身上那种属于指挥官的、能凝聚人心、指明方向的特质,依旧在不经意间流露,治愈着身边的人。她心中对他的敬佩与爱意,悄然滋长。
一天夜里,宋墨涵值夜班,巡查到李正病房外时,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类似电码敲击的声音。她轻轻推开门,看到李正靠在床头,双眼紧闭,手指却在床沿有节奏地轻敲,眉头紧锁,额上沁出冷汗,仿佛正置身于某个险象环生的雷场。
“李工?”宋墨涵轻声呼唤。
李正猛地惊醒,看清是她,松了口气,抹了把脸:“宋医生……没事,做了个噩梦。”他顿了顿,难得地主动解释,“梦里又在排那颗哑弹,环境数据不对,手感也不对……”
宋墨涵没有简单地安慰“那只是梦”,而是拉过椅子坐下,用平和的语气问:“能具体说说吗?什么样的环境数据?手感哪里不对?有时候,将潜意识里的焦虑具体化,反而能缓解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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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有些意外,但看着宋墨涵专业而沉静的目光,他慢慢描述起来。宋墨涵认真听着,不时从医学角度解释这种创伤后应激反应的可能原因,并引导他进行简单的呼吸放松训练。
这一幕,恰好被不放心宋墨涵深夜独自巡查、勉强起身出来看看的顾锦城看到。他停在走廊阴影里,没有打扰。他看着宋墨涵柔和的侧脸在廊灯下泛着光,听着她耐心而专业的声音,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深深触动。她的温柔,不是脆弱的,而是带着强大的专业力量和人性温度,能够抚平物理创伤之下的心理波澜。这种力量,与他所熟悉的钢铁洪流截然不同,却同样强大,同样令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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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康复中心迎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一位来自边境、风尘仆仆的少校军官,他是李正所在工兵团的团长。团长带来了全团战友的慰问和一枚沉甸甸的集体二等功奖章——为了表彰李正上次任务中保护战友的英勇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