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城区逃出来的第三天,李屿风总算搞明白所谓的“师门”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说是师门,其实更像个被遗忘在城市褶皱里的杂货铺。前院堆着玄机子捡来的废品,后院搭着凌霜养“宠物”的陶罐棚,西厢房是他和玄机子的住处,东厢房则被改成了墨尘的符箓工作室——至少玄机子是这么说的,尽管李屿风到现在还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师叔。
清晨五点,李屿风被一阵“沙沙”声吵醒。他揉着眼睛推开门,看见凌霜正蹲在院子里画符,晨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在她身上,给那身黑色劲装镀了层金边,倒让她那副冰山脸柔和了几分。
“早啊师姐。”李屿风凑过去想搭话,脚下却踢到个东西,低头一看是只断了腿的玩偶熊,熊眼上贴着张黄纸符,“这是……”
“昨晚收的小鬼,附在玩偶里偷小孩的眼泪。”凌霜头也不抬,指尖的朱砂在黄纸上勾勒出流畅的线条,“师傅说让你今天跟我学基础符法。”
李屿风刚想吹嘘自己看《捉鬼入门》悟到了多少精髓,就见凌霜突然把手里的符纸往他面前一递:“画一张试试。”
他接过符纸和朱砂笔,脑子里飞速回想书里的图案,笔尖刚触到纸,就听见身后传来个清脆的声音:“师兄肯定画不好,昨天我还看见他把镇宅符画成了招财猫呢!”
转头一看,苏晓晓正趴在墙头,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双马尾随着她的动作一甩一甩的。她轻巧地翻进院子,跑到凌霜身边告状:“师姐你看,他兜里还揣着昨天偷偷买的辣条,师傅说练功时不能吃这些乱七八糟的!”
“我那是……”李屿风想辩解,手忙脚乱间朱砂笔一抖,在符纸上划出道歪歪扭扭的线,活像条蚯蚓。
凌霜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指尖在符纸上一点,那张纸“呼”地燃起绿火,转眼就化成了灰烬:“心不静,画再多也是废纸。”她站起身往屋里走,“跟我来,先教你认符胆。”
李屿风蔫头耷脑地跟在后面,路过晓晓身边时被她拽住衣角。小姑娘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师兄,你要是求我,我就把师叔的秘制朱砂借你用用,画出来的符可灵了!”
“真的?”李屿风眼睛一亮。
“不过得用你的辣条换。”晓晓伸出三根手指,“至少三袋,要爆辣的。”
两人正讨价还价,东厢房的门突然开了。一个穿白衬衫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走出来,手里捧着摞得整整齐齐的黄纸,鼻梁上架的眼镜反射着镜片光,看不清表情。他看见院子里的三人,推了推眼镜:“师傅说今天要检查新徒弟的基础,凌霜,你带他练得怎么样了?”
“墨尘师叔!”晓晓立刻松开李屿风,蹦到男人身边,“师兄他笨得很,连镇宅符都画不好。”
李屿风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就是玄机子嘴里“画符比打印机还工整”的墨尘师叔。他赶紧拱手:“师叔好,我叫李屿风,以后请多指教。”
墨尘点点头,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朱砂笔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你的笔洗过吗?朱砂里不能混杂质,尤其是……”他突然顿住,视线扫过李屿风的裤兜,“尤其是辣条的油。”
李屿风老脸一红,赶紧把手里的笔藏到身后。凌霜已经从屋里拿出一套崭新的画符工具,黑檀木的笔杆,细腻的黄符纸,还有个装着鲜红朱砂的小瓷碟,看着就比他手里这套讲究。
“先练画‘静心符’。”凌霜把工具推到石桌上,“符胆要圆,符脚要直,线条不能断。”她拿起笔演示了一遍,动作行云流水,不过十秒,一张规整的符纸就摆在桌上,符中央的小圆点饱满得像颗红豆。
李屿风学着她的样子拿起笔,刚蘸了点朱砂,就听见晓晓在旁边念叨:“哎呀,手抖得像抽风,这符画出来怕是能招苍蝇。”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他嘴硬着下笔,结果第一笔就歪到了符纸外,活像条逃跑的蜈蚣。
凌霜拿起那张废符,指尖凝出层白霜,瞬间把纸冻成了冰块:“心不静,画到天黑也没用。”她转身往厢房走,“我去整理阴魂档案,墨尘师叔,麻烦你盯着他。”
墨尘应了声,搬了张小马扎坐在石桌旁,打开手里的笔记本开始记录什么。李屿风偷偷瞄了眼,本子上写着“七月初三,城西废弃工厂,阴气指数3.7,疑似有百年游魂聚集……”后面还画着个小小的齿轮图案。
“师叔,这齿轮是啥意思啊?”他忍不住问。
墨尘抬了抬眼镜:“是阴气流动的轨迹标记,不同的鬼魂留下的阴气纹路不同,就像……”他想了想,“就像人类的指纹。”他指了指李屿风画废的符纸,“重新画,这次慢一点。”
李屿风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旁边晓晓的鬼脸,慢慢下笔。这次线条总算没跑出符纸,可画到符胆时,笔尖突然一顿,在圆心里戳了个小坑。
“符胆不能有缺口,会漏气。”墨尘推过来一张新纸,“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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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画了撕,撕了画,转眼到了中午。李屿风的手腕酸得像要断掉,地上已经堆了一小堆废符纸,每张都被晓晓用红笔打了叉,还标上“像毛毛虫”“像油条”“像师姐冻住的冰块”等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