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草的脚步在半山腰停住。晨雾尚未散尽,脚底枯叶被踩裂的声响比方才更脆了些。他从袖中取出那张无字折纸,迎着微明天光一照,纸角浮出极淡墨痕,像是火漆压印残迹。指尖轻摩痕迹边缘,与瞿麦密信上的“莪术”署名笔路迥异——此印阴刻三线,形似药碾纹。
他不再迟疑,转身折返半里。
青蒿正蹲在坡侧检视湿土,指腹捻起一撮灰白粉末,对着初升日头细看。黄芩立于石后,手中药囊已空,只余一角布帛露出《药毒解要》书脊。两人闻声抬头,见甘草行来,皆未言语。
“芦根昨夜传信。”甘草将折纸递出,“江南陈皮腹痛暴亡,死状如绞肠;枳壳、木香同日呕血,脉象滞涩,医者断为‘寒毒入络’。”
青蒿接过纸片,目光扫过显影字迹:“逆药阁……动手了?”
“正是。”甘草点头,“密信令取理气药,如今人死药断,必是莪术亲至。他不等郁金,已决意强推第八味。”
黄芩眉心微蹙:“若迷魂药得全引药,只需七日便可炼成控心剂。柴胡若被迫改方……”
“不会。”甘草截断,“柴胡知缺甘草则乱神智,宁死不全方。莪术杀陈皮,是为震慑商会,逼其余药材行就范。他真正所求,仍是第八味入炉。”
三人默然片刻。风穿林隙,吹动药囊一角。
“我即刻南下。”甘草开口,“赶在商会大会前入城,查陈皮死因,阻引药流转。”
青蒿抬眼:“你一人?”
“人多反露行迹。”他说,“莪术既敢杀人立威,必设眼线监视官道。我轻装独行,尚可隐踪。”
黄芩忽问:“若你途中遇阻,消息不通?”
甘草从怀中取出一小束甘草节段,三枚均长寸许,表皮褐纹清晰。他将其中两枚分别递出。
“遇急则焚。”他说,“灰烬投水,浮纹呈‘井’字者,为我在江南落脚处;若现‘十’字,则已失联,须另图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