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独自留在案前。
铜盆中灰烬已凉。
那张残方仍摊开于桌面,放大镜压在“燥极需甘缓”五字之上。光线斜照,字迹投影拉长,横竖如刻。
门外传来扫帚划过青砖的声音,药童在清理前院落叶。远处街市渐喧,有人叫卖新采柴胡,声调悠长。
他伸手,将残方轻轻折起,收入袖袋。动作缓慢,却无迟疑。
随即取出《药材图谱》,翻回“藜芦”条目。那片灰绿药叶静静夹在纸页之间,叶脉十字刻痕朝上,像一道封印。
他合书,轻叩封面三次。
书脊落灰,未拂。
此时,麦芽自柜中取出一匣旧药签,准备登记入库。翻动间,一张薄纸滑出,非麻笺,亦非公文,而是半幅烧焦的边角,上有残字:“……甘者,非怯也,乃……”
她欲捡起。
他抬手止住。
麦芽停住,将纸片小心夹回签匣,继续整理。
他坐在那里,手搁在案缘,掌心向下,五指微张,仿佛压着某种无形之物。
檐角铃响了一下。
风穿堂而过,吹动桌角一张未收的誊抄稿,纸页翻转,露出背面一行小字——是昨夜药童抄录的《安和饮》配方,末句写着:“若无甘草,诸药各行其是,终不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