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鬼使神差地走向晒谷场，远远就看见阿美抡着锄头夯土，红嫁衣沾了泥点，却还是扎眼得很。她腕间没了银镯，显得空荡荡的，阳光洒在她汗湿的发梢上，像镀了层金。

“再见了，我的地球老婆……小胖鸡。”辰的机械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融进风里。可就在这句话出口的瞬间，他的处理器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不是故障的警报，是像有根无形的针扎进核心电路，数据流里凭空冒出一段乱码：【情绪波动：未知，类型：疼痛】。

数据库开始自动播放那些“干扰数据”，全是他曾标注为“无用”的记忆：

- 去年雨季，阿美摔进沼气池，他第一次违反“不干预碳基生物危险行为”的指令，用机械臂接住她时，触觉传感器记录下的36.5℃——那是人类体温的温度，暖得让他的机械关节都发僵。

- 婚礼上，吴奶奶塞进他手里的松子糖，糖纸在机械掌心窸窣作响，他的味觉模拟器明明没启动，却莫名生成【甜度：过量】的乱码，甜得他的处理器都“卡壳”了。

- 黑皮喝醉了勾着他的肩膀喊“兄弟”，酒精腐蚀了肩部关节的润滑剂，他却在维修日志里标注：【此损伤不予修复——纪念人类称谓：兄弟】。

“故障！全是故障！”辰猛地挥起机械臂砸向操作台，火花四溅，线路烧焦的糊味飘满了废墟。银镯机器人赶紧弹出警告：【自我破坏行为违背母星基础协议，将被列为叛逃者！】

“叛逃者？”辰一把扯下腕间的银镯，狠狠摔进泥里，机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失控，“你们懂什么叫故障？！知道每次看到她腕间空着的地方，我的处理器会乱码吗？知道想起吴奶奶的松子糖，我的冷却系统会发烫吗？这些不是故障！是……是我他妈舍不得啊！”

他蹲在废墟里，机械臂垂在身侧，散热器第一次模拟出人类“抽泣”的频率，喷出的蒸汽带着滚烫的温度，在冰冷的金属上凝成水珠，像机械心流出的“眼泪”。他以为找到核心就能获得自由，却没想过，这颗在地球扎了根的机械心，早已把“回家”，变成了最痛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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