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轻抚着怀中那枚玄鸟玉珏,冰凉的触感如寒泉渗入骨髓,苏烬宁体内沉寂百年的血脉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隐隐震颤——仿佛有远古的鼓点在她骨骼深处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经脉的灼痛。
那不是幻觉,是来自大地深处最真切的回应。
烬宫地脉确已微启,沉没在太液池底的古老宫殿,其青铜门缝间正丝丝缕缕地渗出赤红色的雾气,腥咸刺鼻,带着腐骨般的灼热气息;夜风呜咽穿过宫阙檐角,卷起枯叶与尘灰,耳畔竟真似有无数亡魂低语,一声声唤着“归来”。
她指尖微颤,掌心沁出冷汗,却仍死死攥住玉珏,任那寒意顺着血脉蔓延全身。
她缓缓闭上双目,任凭那撕裂灵魂的剧痛再次席卷而来,悍然催动了“末世之眼”,强行窥探三日之内那注定血流成河的战场全貌!
刹那间,血色幻象如决堤江海,轰然淹没了她的意识!
视觉里,火光冲天,映得整座皇城如炼狱翻腾;听觉中,长戟破空之声裹挟着哀嚎与战鼓,震得颅骨欲裂;皮肤上仿佛被滚烫的箭雨扫过,留下焦灼的灼痕;鼻腔充斥着浓烈的铁锈味——那是鲜血蒸腾后的腥臭。
大战将那尊杀神般的身影踏着烈焰而来,手中长戟横扫,卷起千重血浪,每一击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闷响;鹰崖台之上,九曜连环弩在小军师的号令下齐发,万千淬毒弩箭如蝗虫过境,破空之声尖锐如鬼啸,将宫墙射成筛孔,木屑与血肉四溅;乾清宫的琉璃瓦顶在剧震中寸寸碎裂,巨大的盘龙金柱轰然崩塌,烟尘弥漫如黑云压城……
然而,在这一切毁灭性的图景之中,一道模糊却顶天立地的身影,手持一枚灿金大印,傲立于地底龙脉崩裂的脊梁之上。
随着他引动山河敕令,那并非守护,而是一种更为狂暴、更为决绝的引导——以身做饵,以血为祭,将即将失控的龙魂之力尽数灌入敌阵!
画面戛然而止,苏烬宁猛地向前呛出一大口鲜血,温热的液体喷洒在石栏上,转瞬凝成暗红冰珠,指尖触之,竟如碎玻璃般咯吱作响。
喉间残存着血腥的苦涩,耳边回荡着幻象中的惨叫,久久不散。
但她的唇角,却勾起一抹淬着寒冰与烈火的笑意。
“原来如此……破局之钥,竟在‘活祭’,而非‘死守’。”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的鹰崖台上,狂风卷碎了令旗,黑灰在小军师面前诡异地盘旋成字。
他死死盯着那几个残缺的字迹,额角冷汗涔涔滑落,湿透鬓边,一滴顺着颧骨滑下,坠入衣领,带来一阵黏腻的寒意。
极致的恐惧过后,是更加疯狂的决断。
他猛然转身,对身旁的心腹低吼:“传我将令,全军放弃休整,子时!立刻!对宫城发起总攻!不能再等了!”
声音嘶哑,如同砂纸磨过铁板,震得近旁副将心头一颤。
身边副将大惊失色,上前一步劝阻:“军师,天象示警,此乃大凶之兆!我军士气已受动摇,此时强攻,恐怕……”
“退?”小军师发出一声神经质的冷笑,笑声在风中扭曲变形,宛如夜枭啼鸣。
他指向不远处那口被重兵看守的黑漆棺材,声音低沉如从地底传来,“你以为我们还有退路?那里面,装的是华贵妃唯一的亲子,当年被先帝无辜赐死的小皇子!八年来,我每夜都能听见他在棺中哭喊……那一声声‘阿娘’,比刀割还疼!”
他的手指剧烈颤抖,抚过棺木表面斑驳的漆痕,仿佛能触到那具尚有余温的小小躯体。
那一刻,理智彻底崩断。
话音未落,远处北郊废弃兵营的方向,无数火把骤然亮起,汇成一条狰狞的火龙,在黑夜中蜿蜒扑来。
大战将身披玄铁重铠,手持长戟,自军帐中阔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