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纸鸢未落,局已翻盘

晨雾尚未散尽,烬安亭外的枯枝不堪重负,发出一声清脆的断裂,碎冰般的声响在寂静中炸开,惊起几只栖于残枝的寒鸦。

它们扑棱着漆黑羽翼飞向灰白天空,留下一串沙哑鸣叫,在薄雾中渐行渐远。

青鸢的身影如同一道融入晨曦的影子,悄然自西苑方向归来。

她的斗篷上还挂着夜露与草屑,湿冷的气息随着她轻盈的步伐弥漫开来,发梢微颤,沾着霜色的蛛丝。

掌心却紧紧攥着一枚温热的铜哨——那热度仿佛来自昨夜北门守军交接兵权时掌心相递的体温,正是信物无疑。

她快步入内,将铜哨呈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如针尖划过丝绸:“小姐,赵将军已依令布阵,‘迎宾鼓乐’架在了旧道三里外的山坡上,城郊流民也已混入清晨赶集的队伍中,只待时机。”

苏烬宁接过那枚刻着苍鹰图样的铜哨,指尖细细摩挲着边缘因常年使用而磨损的刻痕——那凹凸的纹路像是一段被岁月磨钝的记忆,带着金属特有的凉意与沉甸甸的重量。

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缓缓抬眸,那双幽深的瞳孔中,一抹常人无法察觉的金光悄然亮起,如同暗夜深处燃起的第一缕星火。

“末世之眼”被再度激活,磅礴的生命力如开闸泄洪般涌出,让她眉心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像是有细针在颅骨内缓慢穿行。

三幕破碎的景象,在三息之内于她脑海中急速闪过。

第一幕,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孙侍卫,在乾清宫通往神机营的僻静长廊下,手中紧握一只油布包裹的木匣,指节泛白,脚步迟疑。

他望着远处宫灯摇曳,喉结滚动,似在挣扎是否交付此物——那一瞬的犹豫,竟与春猎那支冷箭射来时,她替他挡下的刹那重叠。

第二幕,东阁文书参议李师爷,在摇曳的烛火下,正将一叠伪造文书的草稿投入火盆。

火焰“轰”地腾起,映红他惨白的脸。

一滴滚烫的墨点飞溅而出,在他月白色的袖口留下一个焦黑的污点,像命运烙下的印记。

第三幕,也是最清晰的一幕,她自己正立于金銮殿中央,文武百官俯首,而她手中高举的,并非圣旨,而是半枚闪着冷光的兵部虎符。

**“虚妄……”** 苏烬宁闭目凝神,将那股汹涌而来的眩晕感强行压下,心底默念,**“虎符尚在兵部,此非今日之果,而是明日之战。”**

再睁眼时,瞳中已是一片冰冷的清明,连空气中浮动的尘埃都仿佛被冻结在视线之中。

她看向青鸢,语速极快,不带一丝犹豫:“召孙侍卫,今夜子时,走冰河暗渠。”

——话音落下,窗外风动,一片枯叶打着旋儿坠入檐下积水,涟漪轻荡,倒映着天光微明。

乾清宫东阁之内,烛火如豆,将李师爷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投在斑驳墙面上,宛如囚笼之影。

松烟墨香混着纸张陈腐的气息在室内萦绕,笔尖在宣纸上微微一顿,发出极轻的“沙”声。

那句“烬字营主力已破函谷,三日内必下皇城”的字眼,竟与三年前先帝遇刺前,他亲手伪造的那份边关假讯一字不差。

历史的重演让他心头猛地一凛,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头顶,指尖骤然发麻,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蚁顺着血脉爬行。

就在这失神的刹那,房门被轰然撞开!

几名身着玄色劲装的黑衣禁卫如狼似虎地破门而入,靴底踏在青砖上的闷响震得窗纸簌簌作响。

为首之人面容冷峻,手持的令牌上赫然刻着“御前亲卫”四字,寒铁光泽在烛火下泛着冷芒。

“你们……?”李师爷惊得霍然起身,话音未落,两柄冰冷的刀鞘已重重压在他的双肩,压迫感直透骨髓,令他膝盖几乎弯曲。

禁卫动作干脆利落,根本不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立刻开始搜查。

抽屉拉开的刺耳摩擦声、书页翻动的窸窣声、木柜被撬开的“咔”响,交织成一场无声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