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发黑白驳杂,脸上皱纹横生,只隐约还瞧见当年京城贵公子的风采。
二十多年的侯府贵公子,三十多年的金戈铁马。
锦衣玉食有过,吃霜饮露有过。儿孙绕膝有过,也许过不久,马革裹尸也会有。
这一生,遗憾的事情有许多。
是一生一死的出生之日,是母亲解不开的心结,是侯府的满门荣耀。
是疏于保护的柳清颜,也是无力保护的女儿。
大靖山河破碎,非他之过。可他身处棋局,必须得尽一个臣子的本分。
外族侵他国土,他不得不战。为着君王,也为着天下苍生。
可他的想法,说服不了别人。
他几次三番的劝说崔昀野,重振朝纲,他相信崔昀野有这个能力。
可崔昀野不愿。
若说是仇恨皇室,怨恨当初正统帝的翻脸无情。
可正统帝才智不足,心胸狭窄,若他有心,完全可以换一个皇帝。
可是他没有,他胆大包天,十恶不赦的想要推翻这天下。
有时他觉得自己老了,思想跟不上这个锐利的年轻人。
他总是揣测,崔昀野是自己喂养大了自己的野心,才想要做那遗臭万年的恶事。
可后来,他那傻女儿,傻乎乎的,宁愿做妾,也要去陵州找他。
他自己就是高门大户出身,知道女子做妾意味着什么。
可他拗不过自己女儿,那几十万石粮草,昭示着他的卑鄙和无耻。
他安慰自己,崔昀野愿意花那么多粮草换她女儿,虽然嘴上说的难听,但应该是有情分在的。
可他那时心底最深处,还是觉得女儿此去前路未卜。
他女儿小小的一个人,独自去了陵州,要怎么面对那些对她充满恶意的主子和仆人?
可当他拿着那些粮草调度军中,每日累于对战戎狄之时。
他的女儿给他来信了,信上还是那样的狗爬字,却从内而外透露着天真和喜悦。
他努力想从中看出一丝强颜欢笑的心酸,可是没有。
他那傻女儿是真的在崔昀野手里过上好日子了。
且字里行间,比她在北疆待的那几个月还要活泼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