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下意识地低头看去,一封新邮件自动打开,视频开始强制播放,没有任何缓冲。
画面粗粝,声音嘈杂,却带着无可辩驳的真实力量。
一个断了三根手指的工人,对着镜头,不是控诉,只是反复哭喊着:“我婆娘要生了,我娃以后咋办……”紧接着,画面切换到一个由聋哑人组成的手语公益团,他们颤抖的手指比划着同一个问题:“他们说我们的宣传册‘负能量’太多,不给印,可我们说的都是真事……”下一个镜头,是一家三口围坐在即将被强拆的家门口,吃着最后一顿晚饭,男人沉默地喝着酒,女人在偷偷抹泪,小女孩天真地问:“爸爸,我们明天搬去哪里住?”
这些,都是他们作为“沟通与调解”学员时接触的原始案例。
但在最终的结业报告里,工人的哭喊被“包装”成了“对未来生活充满积极展望”;手语团的困境被“优化”为“在社会各界帮助下,正能量宣传工作有序开展”;那个被强拆的家庭,则在报告里“主动配合城市发展规划,喜迁新居”。
“话术包装”这四个字,此刻像一盆冰水,从每个学员的头顶浇下。
他们看着手机里那些未经删改的脸孔和眼泪,再抬头看看台上那架孤零零的纸飞机,许多人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周敏的脸色已经不是铁青,而是惨白。
她死死盯着那架纸飞机,仿佛要把它烧出一个洞来。
她知道,这不是行为艺术,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宣战。
404寝室里,林枫远程监控着这一切。
当他确认所有视频都已播放完毕后,并未立刻关闭系统。
他敏锐地发现,或许是主办方为了收集“正面反馈”,培训班的后台系统竟然还愚蠢地开放着“学员匿名反馈通道”。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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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迅速调出赵子轩早就为他准备好的匿名跳板程序,将自己的IP地址伪装成一串无意义的乱码,然后上传了另一段他连夜剪辑好的视频。
视频的前半段,是培训班精心制作的官方宣传片。
一个个学员面对镜头,露出标准而自信的微笑,说着“在这里,我们学会了理性、克制地表达”“我们懂得了如何用沟通化解矛盾”。
画面光鲜亮丽,配乐激昂向上。
然而,画面一转,宣传片的背景音被掐断,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段真实的录音。
“陈主任,如果我在报告里说真话,我那个调解员执照……还能拿到吗?”那是学员小秦怯生生的低语。
背景音是宿舍角落里,老马一声接一声的叹息和打火机的咔哒声,烟灰落满了他的鞋面,他喃喃自语:“说了一辈子实话,临老了,倒要学着怎么说谎了……”
紧接着,是学员阿静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一遍遍练习演讲的录音,声音从一开始的抗拒、别扭,到最后的麻木、流利:“我深刻认识到,传统家庭价值观是社会稳定的基石,我为此感到无比自豪……”
视频的最后,所有声音淡出,屏幕变为纯黑,一行白字缓缓浮现:
“你们教他们说话,却先割了他们的舌头。”
发送成功。
林枫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当晚,陈主任紧急召集了所有部门负责人开会,会议室里的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他把手机重重拍在桌上,咆哮着要求技术部门立刻追查邮件来源。
半小时后,技术员满头大汗地前来汇报:“陈主任……查不到。对方是高手,IP地址经过了至少七层跳转,从海外到国内,最后……最后只追溯到一个模糊的信号源,指向青州大学南区一栋老旧的宿舍楼。”
“青州大学?”陈主任一愣,随即怒火更盛,“给我查!一间一间地查!我就不信掘地三尺还找不出来!”
“别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