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是冷的,门把也是冷的。
凌曜站在画室门前,指尖触到金属门把的瞬间,熟悉的寒意顺着神经爬遍全身,连带着胸腔里那处早已结痂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这是第几遍了?他记不清了。只知道每一次睁开眼,都是这样连绵不绝的雨夜,都是这间画室,都是门后那道让他穷尽一生也无法释怀的声音。
“小曜……你回来了吗?”
母亲的声音裹在潮湿的空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像一根细针,精准地扎进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凌曜的手指微微颤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知道推开门会看到什么——母亲蜷缩在地板上,手边还散落着未完成的画稿,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正一点点失去神采,最后定格在对他的牵挂里。
他试过奔跑,试过提前破门,试过在幻觉开始前就捂住耳朵嘶吼,可结局永远不变。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时光在眼前重演,看着自己像个无力的木偶,重复那句迟来的、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悔恨是缠在脖颈上的毒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腥涩的痛感。他清楚这是幻境,是镜中世界为他编织的牢笼,可那份痛苦太真实了,真实到让他宁愿沉沦——至少在这里,他还能听见母亲的声音,还能一次次回到那个他没能抓住的瞬间。
镜中世界的现实里,雨丝并未落下,空气却比幻境更显压抑。叶燃靠在一面扭曲的玻璃墙边,紧握着凌曜冰冷的手,指腹反复摩挲着对方腕间微弱的脉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越收越紧。
凌曜的身体在他怀里微微颤抖,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苍白的皮肤上,原本清亮的眼眸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青灰的阴影。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每一次起伏都轻得像要随时中断,连带着周围的空间都开始扭曲——街道像被烤化的蜡像,建筑轮廓在空气中缓缓流淌,发出指甲刮过玻璃般的吱嘎声,刺耳又瘆人。
偶尔有细碎的低语从镜面深处钻出来,模仿着凌曜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绝望,在空荡的街道上盘旋。“没用的……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早点回来……”
“闭嘴!”叶燃猛地抬头,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低吼,声音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沙哑。他将凌曜的手攥得更紧,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对方的脸颊,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凌曜,听着!那都是假的!别被它骗了!你给我醒过来!”
回应他的,只有凌曜越发微弱的呼吸,和镜面中越发清晰的、属于绝望的低语。
叶燃能清晰地感觉到,凌曜的意识正在被那个幻境一点点吞噬,就像被潮水淹没的孤岛,只剩下最后一点轮廓,随时可能消失。他心急如焚,指尖在口袋里胡乱摸索,突然触到一个冰凉的晶体——是之前从副本宝箱里开出的一次性道具【心灵回响水晶】,据说能将使用者的精神力与话语,直接传入被幻境困住的意识中。
没有丝毫犹豫,叶燃将水晶捏在掌心,用力一握。冰凉的晶体瞬间碎裂,一股温和却坚韧的精神力顺着他的掌心蔓延开来,包裹住他的意识,像一道即将射向深海的光。
“凌曜!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他闭上眼,将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声音里,试图穿透那层厚重的幻境壁垒,“但你必须听着!那个雨天,你已经尽力了!你为了赶回来,连画展的庆功宴都没参加,你跑坏了一双鞋,摔了两次跤,你没有错!”
“阿姨从来没有怪过你!”这句话,叶燃几乎是吼出来的,喉咙一阵发疼,“她最后跟我说的话,是让我好好照顾你,让你别总活在过去里!她最希望的,是你能好好活下去,而不是被困在回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