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死了。
在零——或者说,“暴君”——高举起那只足以湮灭一切的拳头时,整个世界的时间仿佛都被抽干,凝固成一块琥珀。竞技场里数万人的呼吸,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连同他们狂热的心跳,一并停摆。
风停了,沙尘静止在半空。光线扭曲,仿佛也要在这绝对的杀意面前退避三舍。
那只拳头上,没有附着任何可见的能量,没有电弧,没有光焰。但所有人都本能地感觉到,那里汇聚着一种比能量更纯粹、更本源的……“概念”。一个名为“终结”的概念。
那头名为“黑曜石壁垒”的怪物,那座曾经坚不可摧的移动堡垒,此刻像一件被剥去所有神秘外衣的祭品,赤裸地躺在那里。它那两点猩红的光芒,不再是威胁,而是一种近乎孩童般的、最纯粹的恐惧。它在哀求,在颤抖,在等待着那无法违抗的、神明般的判决。
“暴君”的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近乎于神性的微笑。他享受这一刻。享受这种将一个生命从存在层面彻底抹去的、创造者般的权柄。弱小就是原罪,反抗就是亵渎。这是他刻在基因深处的信条。毁灭,是对这种信条最完美的践行。
观众席上,人们的表情已经凝固。前一秒的崇拜和狂热,被一种更深邃的情绪所取代——敬畏。他们仿佛在仰望一位行走于人间的神只,一位司掌毁灭与死亡的黑暗神只。他们忘了自己是人,忘了呼吸,忘了思考。
贵宾包厢里,张铁拳身边的科学家们,已经放弃了对仪器的观察。所有数据都变成了一片毫无意义的乱码。他们只是呆滞地看着窗外,看着那个即将重新定义“力量”这个词汇的少年。张铁拳的身体已经紧绷到了极限,他的手,不知不存地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这是一种毫无意义的举动,但他作为军人的本能,在面对无法理解的威胁时,只能做出这样的反应。
只有一个人没有被这神威所震慑。
灰鸦。
她的世界里,没有神。只有一个正在被魔鬼吞噬的、她答应过要看护好的少年。
当那只拳头举到最高点,当那股毁灭的气息浓郁到让她无法呼吸时,她看着场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看着那双冰冷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撕裂。
不。
不是这样的。
那个会在面对拟形者时犹豫的少年,那个会在地铁站里因为她的冷酷而愤怒的少年,那个为了不让她成为“唯一幸存者”而回头赴死的少年……不是眼前这个东西。
绝望和愤怒,像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和恐惧。她能感觉到,再迟一秒,有什么东西,就要永远地失去了。
“零——!!!”
一声嘶吼,从她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那声音,因为用尽了全力而变得沙哑、破裂,甚至有些尖利难听。它不像那些男人们的咆哮那样雄浑,却带着一种能够刺穿灵魂的、不顾一切的决绝。
“回来——!!!”
这声呼喊,像一道凭空产生的惊雷,狠狠地劈进了那片由纯粹杀意构筑的、死寂的世界!
对于竞技场里的数万观众来说,这只是一声微不足道的、被淹没在寂静中的尖叫。但对于那个正沉浸在毁灭快感中的“暴君”来说,这声音,却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他那完美、自洽的精神领域!
“嗯?”
暴君的意识,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他感觉到了“杂音”。一种极度不悦的、被低等生物干扰了艺术创作的烦躁感。
一个名字……一个毫无意义的代号……
是谁?
他那神明般的视线,微微偏转,循着声音的源头,落在了观众席上那个渺小的身影上。那个穿着兜帽衫、双手抓着护栏、正用一种混合着痛苦和祈求的眼神看着他的女人。
一个……变量。
一个本该在计算模型中被忽略不计的、无足轻重的变量。
然而,就是这个变量,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那片冰封的意识之海中,激起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