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灰鸦瞬间沉默的话。

“他也是……被神抛弃的棋子。”

在克洛诺斯的数据库里，零看到了鹰眼的结局。【利维坦】的殉爆数据被详细记录着，而鹰眼的生命信号，却是在旗舰坠毁前，被一个逃生舱弹射了出去。不是他自己逃的，是监察者……主动抛弃了他。

一个失去了军队、失去了信仰、失去了“神”的宠爱、被扔进这个辐射地狱里等死的将军……他还是鹰眼吗？或者，他只是一个……和科尔文一样，甚至比科尔文更可悲的……幸存者？

突击车缓缓地、毫不掩饰地，朝着那片即将熄灭的能量护盾驶去。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们。几个还能站起来的士兵，挣扎着举起了手中的脉冲步枪，摆出了一个摇摇欲坠的防御阵型。他们的动作，充满了绝望和最后的尊严。

车辆在距离他们五十米的地方停下。

零推开车门，独自一人走了下去。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辐射尘组成的微风，吹动着他破烂的衣角。

能量护盾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最终，像一个被戳破的梦境，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致命的辐射，瞬间涌了进去。

一名士兵当场倒下，剧烈地抽搐着。

零没有停下脚步。

从那堆金属残骸的阴影里，走出了一个身影。他很高，但瘦得像一根竹竿，曾经笔挺的将军制服，此刻像一条破布挂在身上。他的脸上覆盖着一层灰黑色的胡茬，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只有那双眼睛，还残留着一丝属于雄鹰的、锐利的光。

他看着零，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仇恨，有荒谬，但更多的……是一种同类相食的野兽，在另一个更强大的捕食者面前，所流露出的……疲惫。

科尔文在车里，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让自己失声尖叫出来。他无法将眼前这个如同荒原饿狼般的男人，和他记忆中那个在百万军中、如同神明般存在的鹰眼将军联系在一起。

“变量……零。”

鹰眼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看来……”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们的‘神’……给我们开了一个同样的玩笑。”

他身后的士兵们，在看到零的那一刻，眼中也迸发出了混杂着仇恨和最后一丝希望的、矛盾的光。

昔日的猎人与猎物，秩序的维护者与世界的病毒，神最忠诚的鹰犬与神最想抹除的异端。

在这片连死亡都奢侈的辐射荒原上，以一种最不可能、也最讽刺的方式，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