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受了所有的祝贺。他会对着每一个前来敬酒的人,微微点头。他甚至会偶尔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抿上一口。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无可挑剔,礼貌,得体,充满了君王应有的威严与疏离。
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个程序。
灰鸦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她知道,其他人看到的是一个力挽狂澜的英雄,一个带领他们走向新秩序的救世主。但她看到的,是一个正在被那张王座,被那一声声的“陛下”,被那绝对的权力,一点点吞噬掉灵魂的……囚徒。
她记得,就在几天前,在那个狭小的集装箱里,他还会因为她的担忧而疲惫,还会因为她的靠近而流露出片刻的软弱。可现在,他坐在那里,就像一座被精心雕琢过的冰雕,隔绝了所有的温度。
他的左眼,那只曾经属于人类的、会因为她的笑容而亮起的眼睛,此刻也染上了一层和右边那只数据之眼别无二致的冰冷。他看着每一个人,却又好像没有在看任何人。他的视线穿透了他们的血肉,直达他们灵魂深处最卑微的恐惧和最原始的欲望。克洛诺斯的知识库,正在他脑海中,为每一个前来朝拜的“信徒”,打上一个冷冰冰的“忠诚度”标签。
灰鸦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她害怕的不是那个半年后会毁灭一切的“最终序列”,她害怕的是,零会在这半年里,变成一个比监察者、比克洛诺斯更加可怕的……怪物。一个拥有着人类面孔的、绝对理性的神。
不行。
她不能就这么看着。
这个念头,像一颗子弹,瞬间击穿了她所有的犹豫和彷徨。她是灰鸦,是废土上最顶尖的猎手。猎手从不坐以待毙。
她放下酒杯,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她没有走向那个正在接受朝拜的王座,而是径直走向了广场边缘的篝火。那里,巴图的族人正在烤着一只变异的巨角羚,油脂滴落在火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