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光景连过了几日,围观的人看惯了白布担架,疑心反倒更重。

有那好事者,竟蹲在塔外赌起了下一个抬出来的“死人”会是哪般模样,哄笑声混着质疑声,把镇邪塔前的广场闹得像个集市。

谁也没把那素布下的“演出来的死”当回事,毕竟,谁也没见过真的尸首,更没听过半句死者家属的哭诉。

直到今日辰时,塔前的喧闹忽然被两声嘶哑的哭喊劈开。

一对老夫妇跌跌撞撞闯了进来,老头穿着双磨得发白的青布鞋,鞋帮上还沾着赶路的泥点。

老太太怀里紧紧攥着个褪色的蓝布包袱,包袱角被攥得发皱,里头隐约露出半截灰扑扑的衣襟,上头凝着块暗褐色的硬渍,看着像是干涸的血。

“还我儿命来!”老头冲到镇邪塔的朱漆门前,怀里抱着个黑陶骨灰坛,坛身还沾着些未擦净的白灰。

他猛地将坛子往石阶上一砸,“哐当”一声脆响,骨灰混着陶片撒了一地,“我儿前日还说要考进御灵卫挣份前程,怎么进去就成了你们御灵卫的亡魂?!”

人群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老太太“扑通”一声跪在碎陶片旁,扒着地上的骨灰嚎啕大哭,哭声尖利得像刀子刮过石头:“我儿才二十岁啊!他揣着我连夜缝的护身符进的塔,出来就只剩这一捧灰了啊!你们看看这衣襟!这是他贴身穿的!沾着血啊!”她颤抖着将包袱里的衣襟扯出来,那片暗红的血渍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刺得人眼生疼。

老头也跟着瘫坐在地,拍着石阶放声恸哭,哭到气噎,就用头去撞那冰冷的石面,额角很快渗出血来:“你们不是说只是试炼吗?不是说能活着出来就有官做吗?怎么把我儿的命试没了啊!还我儿来!”

老两口在门前滚来滚去,花白的头发沾满了尘土,哭声里裹着血沫,一声声“还我儿命来”,撞得围观的人心里发沉。

方才还在哄笑的汉子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那赌钱的好事者,悄悄把钱袋往袖里塞了塞。

连最是嘴硬的质疑者,此刻也抿紧了唇,说不出半句“演戏”的话来。

广场上只剩下老太太撕心裂肺的哭声,空荡荡地打着转,撞在镇邪塔的石壁上,又弹回来,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这竟是真的死人了?”有人颤声开口,打破了死寂。

“可怜见的,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儿子吧?”

“御灵卫也太黑心了!拿人命当儿戏啊!”

议论声渐渐起了,却再没了先前的轻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