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眸里没有半分皮肉撕裂的痛,没有蒙冤受屈的怨,甚至连活人的生气都淡得几乎寻不见,只剩一片死寂的荒芜,像被野火烧尽的荒原,连风过都带不起半分波澜。
可就在这片死寂之中,忽有零碎的影子在他脑海里窜动。
他恍惚想起数年前,八皇子的双眼看不清,病榻前那双曾经清澈如溪的眼,也是这般空洞无神,却总在无人深夜里,于眼角藏着不肯屈折的倔强微光。
又忆起更早之前,在太医局的膳堂中撞见的那个夜盗少年翻身越窗时被他撞见,仓促回头的那一眼,像极了困于樊笼的孤狼,又狠又亮。
就在这时,武子谏的瞳孔猛地一缩,像是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中。他终于认出了眼前这人。
那片死寂如荒原的眼底,骤然掀起滔天巨浪。
积压的恨意像淬了鹤顶红的毒针,狠狠扎进瞳仁里那点残存的微光中,连带着彻骨的杀意一同翻涌上来,几乎要将那点微光吞噬。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哑声响,被粗重铁链吊着的身体突然剧烈扭动起来,肩骨处的铁链瞬间勒得更深,本就溃烂的皮肉被生生扯裂,鲜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从伤口涌出,顺着手臂蜿蜒而下,淌进镣铐的缝隙里,在铁索上晕开一片片刺目的红。
杨柳青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戾惊得下意识后退两步,他望着刑架上那人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挣扎的模样,像一头濒死却仍要扑向仇敌的困兽,明知徒劳却不肯俯首,心头竟莫名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顺着脊椎缓缓爬上来,让他指尖都微微发颤。
武子谏仍在剧烈挣动,每一寸肢体的挪动都牵扯着浑身撕裂般的剧痛,铁链深陷皮肉的地方早已磨得血肉模糊。
可他像是全然不觉这剜心刻骨的疼,只一双血糊的眼死死盯着杨柳青,那目光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
喉咙里的“嗬嗬”声愈发急促,像破旧的风箱被狂乱拉扯,在昏暗的刑房里冲撞回荡。
那声音里裹着咳碎的血沫,裹着被酷刑摧残得早已碎裂的声带,字字句句都卡在喉间。